做這件事之前,他已經設想幾種可能,其中最壞的,就是武則天對此沒有什么反感,乃至于夸他會來事。這說明武則天還沒有明確意識到武家人對時局和對她自身權威帶來的戕害,接下來該不該瞎折騰,他真要仔細好好想想。
禁中武則天對他的評語,李潼自然有渠道知道,只覺得效果比他預想中還要好。他本來還以為自己淡出時局幾年,他奶奶對他印象也難免變淡,現在看來,對他是真的挺記掛的。
態度越惡劣,說明他這小奶狗對別人搖尾巴,他奶奶就越難受。畢竟女皇那么忙,是喜是厭的表達也都不是尋常流露。
武攸宜肯定也是接受到神都方面的訊息,所以來到這里后,一反此前的和氣,大概自覺能將他拿捏得死死的,態度重新變得趾高氣昂起來。
殊不知此刻李潼已經放下了心,就你武攸宜這個貨,老子搶定了,耶穌都救不了你!
“若非留守誤我,我怎么會招厭于上!你即便不來,我也要請人道你,速將前約物貨送來!如今西京雖然時流匯聚,但留守也情知后計,屆時如果沒有我配合,想要善結此事,非留守能為!”
李潼言有恨恨,同時語調堅決道:“你也不必再虛言戲我,梁王與我舊怨積深,既知圣眷不復,豈會相饒!或許已經傳言告令留守叫停曲江戲事,不準我再有邀集人譽的機會。察其心意,如觀掌紋,若無財實,索性斗決生死!”
武攸宜聽到這話,心里真是驚了一驚,乃至于有些懷疑少王莫非在他親信之中安插耳目?
這當然不可能,梁王來信,他閱過即焚,也沒有將內容告訴別人,少王能夠度之真切,難怪梁王囑咐此子邪才妖異,決不可輕視縱容,即刻拘在邸中,等待神都來人提取。
壓下心中詫異,武攸宜繼續冷笑道:“如此相疑,豈足共事,既然如此,那也不妨后計并廢。”
“好,好得很!早知武氏群徒信義全無,舍此一身讓時流顯見建安王卑鄙無恥!竊我時譽,窮索人財,誣我入刑,以為可以消滅罪證?你近日納財,能讓涇渭斷流,罪證豈在我這一身?”
武攸宜聽到這話,頓時瞪大眼:“你從頭就在陷我?”
“你不害我,何足言陷?我于人間久匿,有什么罪實可捉?梁王**殺我,能引者無非西京二三事跡,我的罪實,可都在你的私庫里。留守安危與否,看來不在梁王度中啊。”
李潼講到這里,索性安坐下來:“勿謂新王不死,冠帶浮華,掩不下一個‘蝮’字!如今我勢弱于人,肯借譽望助你斂財并美言上達,已經給你留了幾分余地,偏要逼我作惡言,體面蕩盡,滿意了?后計并廢,西京人事沸騰,情勢、物利慘遭戲耍,全在你一時貪念,你也敢言?
圣皇陛下舊年恩我眷我,不可謂不深刻。如今身在西京,一事有違,便遭言斥,厲態苛責,不論親疏,這是在示人以威,盼能聞言自警。偏有蠢物只見旁人疾困,不思自身得失。天下俱是失道之眾,只你武家子皎皎無瑕?牛馬在圈,還盼其能益知恭順,豈有久縱無度?三思蠢,你比他還蠢!”
“豎子收聲!”
武攸宜這么大一個人,被如此當面斥罵,自然羞惱得無以復加,偏偏少王言銳如刀,并直引他亡父武惟良舊事,讓他既驚且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