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本杜景儉的判決也是河東王年少性躁、資淺歷重,不當官長,建議免官警誡。
杜景儉在做出這一判決的時候,雖然不失公正,但也不乏對河東王這宗枝少者的回護。
在他看來少王本就身世敏感,一旦再居事中,所招惹的情勢糾紛難免加倍,避得了一次避不了兩次,還不如干脆側身事外,深居王邸、安享富貴。
可是圣皇陛下這一番加懲,實在是太苛刻,不只奪職,還要奪爵,以至于讓人懷疑此前禁中流傳出來的訊息究竟是不是真的。
且不說外朝的喧擾,武則天在將批復發放外臺之后,轉又忙起別的事務。
一日政務處理完之后,轉又吩咐宮官去召少王入殿,宮官離去不久轉又返回,卻稟告少王自陳抱恙潰悶,不敢以病氣遞染陛下,所以不來。
武則天聞言后便笑道:“這小子日間還在練鼓,現在就染疾了?受此嚴懲,能不潰悶?婉兒去傳告他,若入殿來,自有導氣之言,如果不來,此際就收拾收拾自歸邸中吧。”
上官婉兒領命而出,一路趨行直至閑苑,走入閣堂中,便見少王居坐調琴,也不抬頭看她。
她上前一步,將圣皇言語轉告,但見少王神情并沒有多少變化,于是便又忍不住軟語說道:“大王如此身世,顯貴與否本不在于官爵如何,但有圣眷常在,何憂眼前并后事。”
李潼聞言后便哼哼一聲:“不當上官應制此稱,小民已是黔首,卑微纖弱,雨露尚且不禁,遑論堂皇圣恩。既遭言逐,不敢頓候,這便遠離宸居,自放于野。請應制如此歸告,并請賜我出宮手符。”
上官婉兒聽到這話后不免愣了一愣,但見少王言雖幽怨至極,但神情卻仍平靜,心緒略有安定,于是便轉身退出。
望著上官婉兒離去背影,李潼神色轉為郁悶。上官婉兒那番勸言,他當然也明白,但被如此涮了一把,心里當然芥蒂難免,對他奶奶充滿怨念:你這老娘們兒不把孫子當人物,老子對你這么好,你卻這么玩弄我!
當然他敢這么耍性子,也是感情到了這一步。會哭的娃有奶喝,武承嗣在禁中發了一次病,皇輦都有得坐。老子被這樣敲打還啥反應不給,那也太卑微了。你要是對我連這點容忍都無,那關系還怎么繼續下去?
上官婉兒趨行歸告,武則天聞言后,眉頭也微微皺起,略作沉吟后從案側一堆早就擬好的敕書中抽出一份遞給上官婉兒,并又說道:“送去示他,如果還不來,那就歸家繼續潰悶著。”
不久之后,李潼便從上官婉兒手里接過敕書,展開一看,嘴角便抖了一抖,轉又覺得情緒太外露,顯得自己肚量淺,控制住表情后,這才跟在上官婉兒身后一溜小跑行向殿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