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來俊臣這個狗賊,真是可恨!被遠貶流外仍不肯罷休,還要再做滋擾,真當我宗枝諸眾可欺可侮!”
太平公主聽完衛遂忠的陳告,也是一臉憤慨,先是咒罵幾句來俊臣,然后才又望著李潼說道:“三郎你打算怎么做?如果繼續追攻,還是有些難作,咱們久在京邑,貴則貴矣,但外州卻乏相識。況且,陛下似乎也沒有更作加罪的打算……”
“來某一個流外的罪徒,縱有滋擾,不過窮吠,暫時不必計較。”
李潼沉吟說道:“至于這個衛遂忠,我是有一些想法,但卻難決,需要姑母共作參詳。”
“這個人,言表坦誠,心跡奸惡。來俊臣以此托他,可見不是俗情。他這么做,已經是悖義,賣故邀寵,絕不可信。”
太平公主講到這里又嘆息一聲:“三郎你能洞見情勢,于此當然不必我來點撥。所以難決,是擔心這人官職在身不能私決、系之入案又恐被來某黨徒縱之法外?”
李潼聞言后搖了搖頭,轉將衛遂忠在王邸中的供詞拿了出來擺在太平公主案上,并說道:“區區一個軍府衙官,生死不值得掛念,但請姑母看過此卷,就明白我難決何事了。”
太平公主聞言不免疑惑,待到拿起紙卷細覽一番后,臉色不免也是一變,口發嘆聲道:“不意來某區區一個刑徒,于人事經營竟然如此深刻!”
感慨過后,她也很快領會到李潼的意思,將紙卷放下后神色凝重道:“所以三郎你是想要招引這些人物用力,又擔心會有隱毒反害?”
李潼點點頭嘆息道:“往年恬淡在事外,但有圣眷加身,余者無需細忖。可是入事漸深,越發覺得人物乏用便不脫窮困。早前在西京,要借建安王權勢,卻仍被豪族侵害、干擾于事。神都此地,板蕩尤甚西京,如果沒有在公在私的從容,也實在不能讓人安居。”
對于這一點,太平公主也是深有感觸,聞言后便點頭道:“咱們這樣的人,位處太高反而不甚從容,日常往來無非幾種,要做什么經營也都乏人可用。我操持這座戲坊,便要竟日勞碌,更不要說其他的事業。”
他們這些宗親貴屬作此喟嘆,也真是有些無病呻吟。只要不牽涉什么大的忌諱,從生到死可以說國家都是安排的周詳有加,從起居侍奉、到灑掃護從,全有徒眾使派。還要感慨乏人可用,那么原因只有一個,就是心里不安分!
眼下兩人密室相謀,自然沒有太多顧忌,所討論都是該要如何使用這些人力、達成某種方便。
李潼雖然打算將來俊臣在神都鋪設的人事打包全收,但也并不打算專為一人所有,要跟他姑姑太平公主分享,同時也將風險分擔。
果然他這里意思淺露,太平公主便流露出極大的認同感,并說道:“城狐社鼠,自有其用。炎夏酷暑,也難免會有大日無覆的幽隱寒荒。咱們這樣的身世,自然不需要向邪而行,案下常備這樣的卑鄙人物,也只求不要再受此類滋擾。三郎你如果覺得那個衛遂忠狐鼠可飼,不妨暫留府下,若真覺得所害大于所用,一念則殺,難道還怕他反咬貴上?”
李潼聽到太平公主這么說,不免感慨,你跟你媽真是親娘倆。不過這么想又顯得生分,咱們果然是相親相愛的一家人!
“我所以疾于人用,也是有感入事以來,受親長關照則多,回報助用卻少。但也實在是人物所用自有窘迫,雖然有迫切的心意,但卻不知該要怎樣表現。姑母既知我收用這批人事,但有小事要循方便,一言即可。”
他又一臉真摯的表情說道。
太平公主聞言后也頗有感懷,嘆息道:“本是枝繁葉茂的貴族,苦受世道風雨的摧殘,到如今,能親情相托的無非寥寥幾員而已。我淺長幾年,俯瞰身側,不關照你這少輩,又情寄何人?見你能自強自立,已經感到欣慰,只要常懷這樣的心意,也不必急求一時的表現。親徒相守,是一生一世的長計,等你人事歷深,還怕沒有回護親徒的能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