敢跟隨李潼來尚書天官找茬的,自然也跟武氏諸王沒什么關系,此時聽到給事問話,便大聲回答道。一連串七八人,齊刷刷的俱是梁王府官佐,雖然多是下僚,但這一通排比句回答上來,還是很刺人耳膜。
官廳中,武三思臉色陰郁的坐在屏風后,兩拳握緊置在膝上,同時也豎起耳朵,密切關注著官廳外的動靜。
得知李潼就任鸞臺給事中后,他就一直在提防著這小子登門挑釁,現在果然遇到了,但他也沒有什么好法子可應對。畢竟下省巡察乃是中書、門下等上省官員們天然而有的權力,他如果敢公然抗拒,那是在挑戰整個朝廷章制法度,圣皇陛下首先就不會放過他。
現在聽到鸞臺官佐們在那小子授意下,公然揭發他營私舞弊的事跡,武三思自然是羞惱有加,狹長眼眸里滿是怨毒之色,口中則恨恨低語道:“鬧罷,鬧得越大越好!等到不可收場,豎子當知人世險惡!”
官廳外,一眾尚書天官的官員們聽到一串梁王府佐員受舉過官,臉色也都變得很是不好看。單聽那些過官判詞,似乎這些人才是收復安西四鎮的主力,而王孝杰并其麾下數萬勁卒則只是冬游的樣子貨。
雖然他們各自也氣惱鸞臺登門挑釁,讓整個尚書天官署都顏面無存,但在聽到這些奏抄后,一時間也是大感汗顏,沒有一個人敢上前拍著胸口保證這當中沒有問題。
更何況,他們心中也未嘗沒有積忿,梁王搞小動作、貪食軍功,那也不會曹內通報。經事者或知一兩樁,但在聽鸞臺官員們念出,才知梁王小動作竟然這么多,現在被人問責上門,連累整個尚書天官都跟著丟臉!
鄭杲臉色同樣不好看,但是梁王龜縮不出,他作為在場官職最高的,也要為本曹顏面考慮,只能硬著頭皮上前說道:“選月事項雜多,此類下僚過官,就難免有些……”
“下僚過官,就可不謹慎?漫數朝堂,服紫佩金者幾人?若事事都需上省查問,朝廷畢置下曹,又助益何事?”
李潼無理都要爭三分,有理自然更猖獗,他拿起一份奏抄直接杵在鄭杲面前,并怒聲道:“自己看一看,這寫的是什么?通篇歷數,有犯格式七八處多,朝廷所設規令格式,是供你等下曹翻越玩弄?即便不論祿食養耗,筆墨紙料,未嘗有缺,就是為了讓你們寫這滿篇垃圾!”
“呃……啊?”
鄭杲還在思索該要如何說辭,但李潼話語轉彎這么快,一時間愣在當場,沒有反應過來。
不獨廳外的鄭杲,廳中的武三思在聽到這叫囂聲后,神情也是不免一滯,片刻后則更有羞惱涌上心頭。這小子將他滿身遮羞扒個精光,轉又指責他幞頭不正,真是狡猾又無擔當!
他揮起拳頭,重重的砸在面前憑案,砰然一聲悶響,引得其他留堂官員紛紛側目來望,而后又忙不迭低下頭去。
官廳外,李潼繼續板著臉訓責道:“尚書天官乃是南省首曹,自領典選重事,度量人才,取為國用。結果曹事施用尚且有欠斧繩,如此態度怎能為百司表率?又配得起萬千才士趨此待選?”
鄭杲被架出來接待,卻被一個小年輕劈頭蓋臉一頓訓,心里也很不是滋味。
其實李潼所指責這種情況,也是常年積弊了。
朝廷舊年頒行《垂拱格式》,足足三十三卷之多,一些有上進心兼有時間精力的官員們或能鉆研透徹、熟記在心,但是絕大多數下層僚屬本身文墨水平便有限,也很難將這些巨卷格式完全掌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