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先喝了一杯茗茶將酒氣稍作驅散,然后便說道:“李相公出使關內,不知可有新事傳回?”
楊再思聞言后嘆息一聲:“王城驛兇事群情激涌,若非李相公勇當出使,在朝諸士也都難免惶恐。至于察事深淺,鸞臺也難盡知。但已經追蹤到兇器遞入者誰,案情大白之日也將不遠。”
他嘴上說著,手指似無意義的在案上勾劃,仿佛真的酒精刺激得手腳發癢,但李潼還是注意到其人指尖勾劃應是一些筆跡。
楊再思雖然沒有拜相,但距離政事堂也已經是一步之遙,想要打聽,當然是能打聽到一些案事的詳情。李潼認真觀察,察覺到其人勾勒出一個“崔”一個“韋”字。
這兩個字其實含義很廣泛,很難猜出什么有用的訊息,也顯示出楊再思這家伙實在很滑頭,你既然問我,我就給你暗示,但如果你猜不到,也不要怪我。
李潼略作沉吟后,又開口問道:“秋官崔侍郎,或將用外?”
原宰相崔元綜由鸞臺侍郎轉秋官侍郎,他是韋家的女婿,這是李潼第一時間想到符合楊再思暗示的人選。不過李潼倒不覺得崔元綜跟這一樁案情有什么直接的聯系,可能是其人在那個位置上耽誤了某些人做事,所以要被踢出朝堂。
楊再思聽到這話,并不作答,只是醉態更加濃厚。
李潼見狀,讓人奉上新茶,轉又嘆息一聲,繼續說道:“近日鄭侍郎與我議論,都覺南省近日人事不協,想要避于紛擾之外,不知侍郎可有見教?”
楊再思聞言后倒是饒有興致的抬起醉眼看了鄭杲一眼,見鄭杲也在微微點頭,倒是略感詫異。對于鄭杲來說,最好的處境無疑是保住當下天官侍郎的位置,但卻沒想到已經與代王達成共識,準備謀求外事。
他想了想之后,嘆息一聲,搖頭道:“人皆所見之事,卻難各有良謀。我又何嘗不是戰戰兢兢,豈敢拙才私逞,昏教于人啊。”
“是啊,在局之人,皆有同愁。某日省中有見姚相公,冒昧問計,也是此言答我。”
楊再思聽到這話,頓時一個激靈,片刻后似是自覺轉變得有些突然,端起茶杯來輕啜一口,干笑道:“香茗解乏,難怪殿下雅愛,真是妙趣之飲。”
李潼見狀已是一樂,索性順著他話頭說起茶飲的妙處,歷數諸種。楊再思開始還能裝模作樣的傾聽,過了一會兒便按捺不住,干咳一聲后想要將話題扯回:“姚相公位高,自是不乏從容,竟然也作此嘆?”
老狐貍你再跟我瞎扯裝醉啊!
李潼聽到這話已是暗樂,也不再繼續吊著這家伙,便又說道:“廟堂亦或江湖,也都難免憂國憂民。子與魚,各懷心事,不如來日由我布設賓席,禮邀諸君暢飲分憂?”
楊再思聞言后便連連點頭,不再做矜持扯皮。生人一甲子,他如今也算是位高權重,距離宰相只有咫尺之遙,但就這半步,卻卡得他不上不下,難受至極,代王拋下餌來,自然是見鉤就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