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潼頓足厲喝,然后行至那果毅鄧萬歲面前,對他長揖作禮,并說道:“上將失于輕重,不能及時遞告營規,使我失于自律。罪不在于鄧果毅,我未審分明,獨咎果毅,昏聵失察,望鄧果毅見諒!”
鄧萬歲見狀,頓時有些手足無措,連退數步,一臉的局促不安。
李潼不待其人作答,轉又直起身來,環視在場眾人一眼,說道:“小王年淺事大,雖有虛才自恃,但卻短于事務磨練,志氣偶或驕盛,今日失律在先,見笑于人!鄧果毅不畏強權,恪守營規,堪為一事之師!我雖愧于鄧果毅,但爾等營卒遇事則嘩,能自許全無過失?”
他話音剛落,趙長興等幾名兵長率先叉手大聲道:“卑職等意氣失守,逾越營防,請大將軍降罪!”
雖然只有幾人回應,但李潼氣勢十足,大手一揮,說道:“營規散漫,積弊日久,豈一者之失?我自身尚且失守于行,更問罪何人?今日營中之事,悉不再論!”
聽到這話,人群中才響起雜亂的議論聲,但還是沒有人敢高聲回應。
這會兒,武攸寧又上前一步,正待開口說話,但李潼卻不理會他,轉過身又抓起那個鄧萬歲,大聲道:“法之所以常設,在于警眾勿失,絕非一人節操慎守!鄧果毅你雖能守于一身,但卻無阻營卒逾規。
且命你檢索營規事則,明張營門左右,將士早晚閱覽銘記,番期之內再有逾規,加倍嚴懲!我與諸將士同守于此,墨書為信,上至王者,下至走卒,敢有違禁,概不作饒!”
“大將軍英明!卑職即刻做事,不敢有誤!”
鄧萬歲聽到這話,臉色也變得激動起來,躬身叉手,大聲回答道。
隨著鄧萬歲的作答,營卒中這才響起稀稀拉拉的回應聲,繼而連結成片,過了一會兒,營地中這才響起整齊如一的叫喊聲:“大將軍英明!”
“諸將士各歸營帳,我與建昌王登堂再論事宜!”
李潼抬手示意趙長興等人跟住自己,并用眼神阻止住同樣一臉興奮、準備闊步上前的郭達,也不理會臉色已經變得非常難看的武攸寧,當先往營中衙堂行去。當然,楊思勖等隨從們都被他屏退出營外。
千騎衙堂倒是頗為宏大,但內中擺設卻樸素得很,只有一些基本的席案張設。李潼登堂之后,當仁不讓的落座于主案上,抬頭看著神情陰郁、隨后登堂的武攸寧,心中又是一樂。
你說你,老老實實辦好交接不行嗎,非要搞這些加戲!老子就是前倨后恭,所謂該硬的時候硬的不得了,該軟的時候也能放下身段,倨見王侯、禮賢下士,哪怕是做作,那些基層的營卒們還就吃這一套!
武攸寧立在堂中,看著大馬金刀端坐正堂的代王,心里滋味自然是復雜至極,甚至都不知該要坐著還是站著。坐著的話只能入座側席,分定主次,站著的話則就更像是向上級匯報了。
李潼這會兒倒是換上了一副和氣笑容,主動遞給武攸寧一個臺階,嘆息道:“方才群眾矚目,我又的確逾規在先,但既然入掌營事,無威則令不能行。所以忿聲頻作,自掩屈氣,為的也是能夠盡快入事。得罪之處,還請建昌王見諒。王乃宗枝長者,事中又是先達,如果沒有這一番包容提攜,我更沒有面目恬坐堂中。”
武攸寧聽到這話,不免更加氣急,逼都讓你裝完了,現在說這些還有啥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