甚至就連梁王武三思幾番暗示讓他引誣代王黨徒,但在沒有確鑿證據能夠將代王引入大罪之前,此類暗示他都故作不見,推案過程中還仔細叮囑黨徒們避開跟代王有關的人事。
可是這一次卻是薛懷義親自來到內推院,而且一連就是幾天,讓來俊臣根本避無可避,只能硬著頭皮將那名仁智院的女官捉入刑司。
至于薛懷義究竟要達成什么目的,來俊臣也實在是猜不到,所以才有此問。難道真以為憑區區禁中一個女官供詞,就能給代王帶來實質性的傷害?如果真有這么簡單,他一天能把皇嗣謀反的罪名坐實八百回!
要搞代王這種等級的權貴,要么直接強兵誅之,想要通過刑事的手段羅織大罪,首先要做的便是在錯綜復雜的人物關系中理清楚真正支撐代王的人事,先將這些強枝斬斷,然后才能痛快除之。
就算是從這個女官口中審問出代王意圖謀反,來俊臣敢問,也得有人肯信啊!連代王一身安危究竟能夠牽連多少人事都搞不清楚,來俊臣也實在是想不通薛懷義究竟是要搞什么。
但事情已經到了這一步,來俊臣也只得硬著頭皮讓人將徐氏提上堂來。見到那女官被押引登堂,薛懷義倒還比較給來俊臣面子,起身讓開主位,自己則落座于側席,并虎視眈眈的打量著那名女官。
“案犯司苑徐氏,既然已經入了推院,想也應知大罪難逃。速將你所涉刑事如實道來,敢有一絲隱瞞,諸類刑器絕非虛設!”
來俊臣落座案后便很快進入了狀態,一邊拍案怒聲恐嚇徐氏,一邊示意在堂刑卒將各類刑具一一羅列開來。那些刑具種類繁多,血垢厚積,甚至還殘留著許多人的肌膚與毛發碎屑,讓人一看之下便覺不寒而栗。
這也是來俊臣推案慣常使用的手段,許多心志不堅的人,往往在看到這些排列的刑具之后便不打自招。
不過今日問案與往常還是有些不同,以往來俊臣提審案犯,心里多數都已經有了一個想要達成的結果構想,只是逼人承認而已。不過今天,他也不清楚薛懷義究竟想問出什么,那也只能語調含糊的喝問。
當見到那些傳說中能給人無盡痛苦的刑具就擺在眼前,徐氏一時間眸中也閃過一絲懼色,但還是深吸一口氣,沉聲道:“此言妾也想問來御史,妾深居宮中,與外無涉,不知究竟所犯何事?刑司官人押引,但卻并無明告。妾唯道左偶聞閑言,言妾若不入刑,家人則將大禍!”
“刁婦,既然已經入此,你以為還能輕松行出!”
來俊臣還未答話,薛懷義已經忍不住拍案怒吼道:“我知你舊事代王,必知代王復生隱秘!此前我翻找館閣所藏的古籍,卻都已經隱沒,這當中究竟有什么**?代王是不是仗恃邪法才得活?速速道來,饒你不死!”
徐氏本來神情是不乏驚恐,但在聽到薛懷義問話后,不免暗暗松了一口氣。
而這一幕神情變化,自然被來俊臣收入眼底,同時也有些郁悶的斜了薛懷義一眼,最怕蠢不自知的人還不知收斂,你究竟是想問話,還是要給人通風報信?如此問話,不更增人抗招之心?
不過薛懷義這問話倒也透露出來許多訊息,有關代王舊年死而復生之事,來俊臣雖有耳聞,但卻并不深知。畢竟這屬于絕對的禁中隱秘,聽薛懷義的意思都所知不深,來俊臣自然更加不能知詳。
但這也給來俊臣指明了一個攻擊代王的思路,他此前之所以對代王諸多回避,一則自然是因為恐懼于代王的暴虐殘忍,二則就是因為代王外朝黨徒們已經糾集成勢,而且已經掌握了漕運這樣的重要國計。
就算他想通過刑案羅織、剪除代王的羽翼,但這些人各事要務,圣皇陛下也不會允許他肆意誣引而有擾國計。想要通過刑獄加害代王,難度甚至還要超過針對皇嗣身后那群一盤散沙的唐家老臣。
但如果能夠直接將鬼神妖異直附代王一身,就算一時仍然不能擊倒代王,肯定也會在圣皇陛下心里埋下一個疏遠其人的種子。畢竟這種事情信者自迷,恐怖的不是人事,而是人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