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到代王,來俊臣又是幾乎忍不住腸子都悔青,懊惱自己當時沒能強硬一點,頂住薛懷義的壓力,堅決不觸犯跟代王有關的人事。
不過當時他也是心存幻想,覺得薛懷義既然如此氣勢洶洶而來,想必是有了能夠傷害到代王的手段,所以才忍不住想推波助瀾。
他卻沒想到,薛懷義這個草包唯一手段就是耍橫,甚至連代王妃都頂不住,更在代王歸都之前便早早離開神都。
代王的狠辣,來俊臣自有領教。薛懷義拍拍屁股跑了,留下來俊臣一個人,近日可謂是滿心凌亂,無有定計。代王歸都一來,他甚至連上朝與坐堂甚至都不敢頻繁參加。之所以這么急切操辦與太原王氏的婚事,也是存心給自己漲漲聲勢,盼望代王能因此有所忌憚。
就在昨日,來俊臣還專程前往梁王府拜見,想要在梁王那里求點庇護。盡管梁王親口說代王歸都后便被拘在禁中、等閑不得外出,而他也在政事堂做好了局,不久之后便能將代王逐出神都。
梁王口氣與神情自是無比的自信,也讓來俊臣安心不少。但歸家細忖一番,還是覺得梁王有些不靠譜,別的不說,早前梁王自己還被代王攆得狗一般亂竄、輾轉諸司、無有定職,這次就能篤定搞得過代王?
好在外間觀察形勢的徒眾幾番傳訊,都沒有發現什么異常,來俊臣繃緊的心弦也暗暗有所放松。
很快,時間就到了傍晚,王家也派人入坊通知可以前往迎親。于是席中一眾黨徒們紛紛興奮起來,各自鼓噪怪叫,架著新郎便往坊外去。
來俊臣本來是不打算親自前往迎親的,須知就在幾個月前,神都城里還有一樁群眾矚目的婚事鬧出了不小的風波。來俊臣當時雖然沒有親見,但那夜他可是還被魏王拘押在其府邸內宅角落里,單單聽到的動靜便已經足夠腦補出畫面。
但這會兒眾黨徒已經酒氣上涌,只想風光湊興,人群中他的好友衛遂忠更是大叫道:“來兄能娶五姓女,我等從者都感榮耀,趁此登堂見見五姓世家是怎樣的門風華美!你這主人若不親往,我等從者又能得幾分見重!”
衛遂忠這一叫嚷,眾人也都大叫附和,將此當作人生難得高光時刻,不愿留下遺憾。卻不過眾人熱情,來俊臣心里也自有幾分得意,擺手大笑道:“你們都是我的至交良友,親家豈敢怠慢!同去、同去,今夜總要出入盡興!”
眾人將來俊臣架上坐騎,鬧哄哄往坊外而去。好歹來俊臣還存幾分理智,阻止徒眾們直上天街,只延坊間橫街往新婦家居的修行坊而去。
修行坊坊吏們也早得知會,坊門大開供迎親隊伍出入。雖然來俊臣一行迎親隊伍極盡招搖,但卻有一點不美那就是坊間觀禮者實在不多,多數坊民都門戶閉緊,不敢迎湊這樣的熱鬧,也使得這一份喧鬧頗有一份孤獨與尷尬。
來俊臣入坊眼見此幕,心中大有不滿,擺手指揮黨徒們沖進街曲打砸那些大門深掩的坊戶,喝令他們門前堆柴生火,為自己的婚事助興。
修行坊坊街上,有一道頗為醒目的沙堤,直通坊內一大戶人家,正是宰相豆盧欽望府邸。這沙堤乃是宰相專屬的殊榮,尋常坊民出入坊間,是絕不準私行于上的。
不過來俊臣并其黨徒們哪管那些,尋常小民婚嫁尚且可以免于宵禁約束,堂堂來御史大喜,行一行宰相沙堤又有何妨?
這群人不單專行沙堤,甚至有人興之所至還特意拋沙揚土、破壞沙堤,自有一種將宰相尊嚴踩在腳底的恣意歡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