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潼示意王方慶入前來,并微笑著說道。
王方慶聞言后連忙說道:“卑職只憾志力不足為用,本是府下具席之員,臨事卻未能相約進退,實在慚愧!”
王方慶態度雖然誠懇,但彼此也都心知,事后無論何種態度都比不上一次事前的表態。特別王方慶與楊再思的情況又不同,他作為前一任的代王府長史卻沒能與謀大事,接下來一定會有時流就此大作文章,離間他與代王之間的關系。
“事情已經初定,閑話不必多說,王左丞有什么方法于懷,不妨直言。”
李潼講完后,又加了一句:“人事或已非故,但我與長史,還是有能訴于言的情義。”
“殿下宏量,方慶深感!”
王方慶聽到這話,離席而起,深作叩拜,然后又說道:“皇嗣雖出,但朝士群情卻未能集中趨一,來日神都城中,仍然難免震蕩。殿下應防南省諫言殿下出都北進,防備懷義所督之軍。”
李潼聞言后便點點頭,這個可能是有,但是并不大,如果豆盧欽望還活著,可能會力諫如此。但眼下無論是李昭德還是狄仁杰,他們對自己提防是有,但也絕不敢如此態度鮮明的搞針對。
王方慶又繼續說道:“法禮未定之前,朝廷應是無心于事。但漕運諸事,一日不可荒廢,否則將前功盡棄。卑職若再居位,恐不能免于滋擾,愿自請外出,鳳閣陸舍人大可為繼,居中主持。”
聽到王方慶這么說,李潼心中又是一嘆,片刻后點了點頭。如果沒有此前的分歧,王方慶應該是接下來他在時局中最理想的利益代言人,拜相是板上釘釘的事,甚至可能達成一種與李昭德等三足鼎立的局面。
但是這種層次的權勢共享,講究的就是推心置腹、用人不疑。此前的分歧所造成的裂痕是難免的,若是尋常的人際關系相處,還可以由時間進行修補,但如果是在中樞時局中,這一點裂痕無疑會被大肆放大。
李潼接下來前往西京,對漕務的掌控將會是他影響朝局最重要的籌碼和手段之一,接下來政敵們也一定會對此大打出手。
如果再由王方慶繼續在朝主持,他對王方慶不會絕對放心,那些對手們也不會輕易放過王方慶。甚至李潼曾經設想過,如果接下來沖突達到一定烈度,必要時可以犧牲王方慶,從而換取一個緩沖的空間。
但他最終還是決定讓王方慶自己選擇,看王方慶自己愿意留在中央還是前往地方,也算是給這王府舊人留一后路。總算王方慶這一次沒有讓他失望,沒有執迷于眼前相位唾手可得的誘惑。
“去荊州吧,襄漢之間,可作施展。”
想了想之后,李潼又開口道,給王方慶指點了一個去處。未來局面,他身在西京,而朝廷中樞則在神都洛陽,地理優勢并不是權術應用能夠彌補的。
所以他需要另做一個備選,假使未來兩京沖突越烈,朝廷可能會直接用武力封鎖前往西京的物流。那他就需要提前預備一條道路,作為一個后繼的方案,江南物資循江、漢一線抵達關中。
這一條漕運路線,是安史之亂后的中唐時期,當運河線路被河南悍藩所把持時,當時朝廷的救命路線。
當王方慶聽到這話時,眸中頓時閃過一絲疑色,接著便低聲道:“殿下是打算……”
李潼擺擺手,并沒有就此深談下去,只是說道:“都是后計,有備無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