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潼雖然提出問題,但卻并不負責解決問題,當然就算他想解決,大家也未必就會讓出舞臺、由他發揮。
代北道大軍入充宿衛,他并不反對,他也明白這支軍隊雖然出去溜達幾個月沒打仗,但也的確士氣低迷、思鄉情切,再直接安排前往邊疆各州防守突厥,的確是有些苛刻了,不恤士力,會讓軍心更加難振。
群臣議論中,李昭德與狄仁杰的意見倒是頗具代表性,可以說是代表著鷹派與鴿派。
李昭德主張在各州、特別是關中招募勇壯,北上朔方,一旦突厥來擾,便給予迎頭痛擊。而狄仁杰則主張傳告邊境各州堅壁清野、以防御為主,同時派遣使者前往突厥,與默啜進行溝通,必要時甚至可以賜予一定的名號,以確保朝廷能夠盡快度過這一段政局的動蕩時期。
兩人各陳觀點,各有理據,同時也都各有一批擁護者,使得議論陷入了僵局,一直等到今日朝會結束,仍然沒有達成共識。
群臣退朝后,李旦特意留下了李潼。這一次李潼倒也沒有拒絕,搭救王美暢一時也讓他跟他四叔的關系得以緩和。
“遙想國朝當年,被甲之士六十余萬,宇內誰堪為敵!時過境遷,至于今日,區區一群亡國之余的賊虜,竟然讓我朝情僵持,不知何以應對!可悲,可恨,我實在愧見祖宗!”
李旦在觀風殿的廂殿里接見李潼,擺手屏退宮人們,望著侄子撫膝長嘆道。
“舊事幽隱,不堪回首。但幸在如今諸事歸正,勉力以行,惟求無愧。”
聽到李潼這么說,李旦臉上露出一絲笑容,指著這個侄子說道:“我真是羨慕慎之你這少壯襟懷,是啊,咱們叔侄俱是盛年在享,何必畏懼眼前這短時的危困!那么朝議兩位相公所論,慎之你更認同哪一種?”
李昭德與狄仁杰所論,歸根到底是要面子還是要生活。
在李昭德角度而言,突厥不過一群亡國之余,是在大唐恩威寬恕下才得以茍延殘喘,骨篤祿兄弟雖然嘯聚一時,但朝廷始終對他們都不予承認。
如果放開了這道口子,那么突厥對大漠的統治將更加的具有合理性,也會給邊境一眾羈縻州與蕃胡們更多騎墻觀望的選擇,所帶來的禍患是長遠的。
但狄仁杰則覺得,應該更加著眼于現實,高宗時期便已經有了窮兵黷武的跡象、府兵崩潰、國無強軍乃是一個不爭的事實,武周前后長久的政治動蕩也帶來了嚴重的內耗。
在這樣的情況下,與其投入大量的人力物力去維持帝國核心利益之外的邊境秩序,不如抓緊時間盡快恢復國內秩序,先作休養,再作雄圖。
李潼也不清楚他四叔詢問他的意見,究竟是自己也拿不定主意,還是對他的一次考驗,又或者兼而有之。不過在這個問題上,他也并不打算藏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