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都皇城西朝堂中,王美暢獨立于班列之外,慷慨陳詞,所述自然是此番長安定亂事跡種種。其中最主要的,便是西京十幾家勛貴洗劫官庫的罪事。
此日并非大朝,朝堂上參議諸眾,除了政事堂一干宰相們,便是南省各部以及寺監官員,當然還少不了諸憲臺御史們。
聽到王美暢的講述,殿中眾人神情各不相同。
其實相關的情況,神都這里也已經了解的差不多了。畢竟正如楊齊莊所言,兩京之間道路通暢,往來頻繁,就算雍王控制住了潼關,頂多大隊人馬的調度略存阻滯,但消息的傳遞所受到的影響并不大。
而且在西京動亂前后,也有眾多關隴人家的族人們向神都而來,因此關中發生什么事情,神都這里基本上都能隨時跟進了解,即便是有滯后性,也不過幾天的時間。
正因如此,韋巨源等人才早早便出城迎接王美暢,希望能夠誘惑兼逼迫王美暢在正式稟陳的時候,立場能夠稍作偏轉。可是王美暢的強硬出乎他們預料,雙方不歡而散。
但就算了解得再多,終究不是正軌途徑得來的消息,訊息的準確性與翔實性都不足,讓人一知半解、既驚且疑。
所以當王美暢正式入朝陳奏始末時,眾朝臣們心情也頗不平靜。各自感受且不多說,許多人在聽著王美暢的講述時,視線忍不住在宰相韋巨源以及觀國公楊嘉本身上來回轉移。
兩人雖然都是出身關隴巨族,但還是有一些不同的。相對于勛貴色彩,韋巨源所出身的京兆韋氏更多的還是一種世家風范,與關隴勛貴群體并沒有那種休戚相關的深刻利益往來。
勛貴主要還是武功傳家,而京兆韋氏本身則是經術名門,講到政治上的聲譽與社會名望,并不遜于山東名門。而且因為祖籍關隴,不乏皇親國戚,根基要遠比單純的山東名門與關隴勛貴都要深厚得多。
所以嚴格來說,韋巨源還不是關隴勛貴們在朝中的最大代言人,起碼是不如死掉的豆盧欽望與關隴勛貴們的關系密切。
至于關隴勛貴的真正利益代表,還是觀國公楊嘉本,乃舊隋觀王楊雄之后,這才是根正苗紅的關隴勛貴。
此時殿中群臣頻頻打量二者,心中也是不乏疑竇。
雍王在長安所作所為、木已成舟,現在的重點是,朝廷該要如何評價、如何回應雍王這番行為。
究竟是峻法刑眾、刻薄名族,還是善用恩威、大功于國,這無疑是一個相當深刻的問題,不僅僅只是眼下的重點,而且還能決定未來相當長一段時間內的朝情走向。
毫無疑問,觀國公楊嘉本與犯法伏誅的關隴那些勛貴人家要更加密切,甚至其中被斬殺的還有楊嘉本的族親。可為什么此前出面的是韋巨源而非楊嘉本?
韋巨源雖然出身關隴,但頗有世族矜傲,不怎么看得起那些武勛傳家的勛貴們,平日里也少有往來。擔任宰相以來,也乏甚亮眼的表現,可是這一次居然不惜羽毛、主動出面為長安的關隴勛貴發聲,這實在讓人忍不住深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