婁師德對此也不覺羞愧,只是對雍王說道。
李潼這會兒是真的有些意外了,時下雖然孟子的學說尚未登堂入室,沒有什么君子遠庖廚的說法,但他也少見士人養趣愿意將自己搞得滿身油煙氣。
婁師德這一點癖好,倒也讓他更加確定這老先生是個真吃貨。不玩養成,不稱好色,不治庖廚,也稱不上真正的吃貨啊。
見雍王殿下點頭許可,州府佐員們便開始架設灶臺,并動作熟練的準備食料。婁師德告罪一聲,卷袍撩袖便下堂而去。李潼與宋霸子見狀,便也移步下堂,去欣賞婁師德的廚藝。
婁師德手持尖刀,指著佐員們送上來、已經剝好洗凈的生羊,并對兩人說道:“此羊頸肥腿短、腹淺尾長,筋角不發,少乳毛短,諸事無用,號為懶羊。但卻脂肥肉嫩,不柴不韌,稍作烤炙,即為令食。”
點評過食料后,他便又指揮吏員起灶燒火,一邊親自添柴,一邊又對雍王說道:“兩京貴家,治廚不愛生柴,厭其煙盛。但柴火之猛,卻非炭火可及,餐食初治,賓客饑渴,唯從速進食,饑腸轆轆,諸味都可稱珍,酒熱腹飽之后,灶火轉溫,熟熏其骨,才更方便斷骨吸髓……”
婁師德一邊講解著,一邊熟練的將生羊架在了已經燃起的灶火上,火苗舔舐在包裹油脂的羊肉表面,頓時便響起哧啦啦的響聲,并有一股焦香味道彌漫開來。
“婁公需要何種佐料,直呼即可。”
雍王在一邊抱臂閑觀,宋霸子卻不敢如此,忙不迭主動湊到灶側要給婁師德打下手。
婁師德熟練的翻轉著灶上羊肉,所取佐料不多,只是用尖刀蘸取著化開的鹽水,不斷的在焦色漸露的羊肉表面割著小口子。
如此幾十息后,他便開始快速的割取表面已經熟了的羊肉,忙碌間對雍王稍作招手:“請殿下入前進食。”
李潼自覺新趣,于是便湊上去,直接用小刀挑起婁師德割取下來的烤肉送入口中,確是鮮嫩可口,特別想到這是宰相親自烤給自己吃的,更有一股食物之外的滿足感生出。
與此同時,他心里也不免生出一股怪異感,別的穿越者都是自己下廚然后技驚四座、饞死那些土著們,到了自己這里,情況好像有些不同了。
于是兩人便傍在灶火邊,分食婁師德親手烤的這只羊,以酒佐食,的確是讓人胃口大開。至于宋霸子,雖然雍王幾次示意不必拘泥,但也只是搖頭擺手不敢逾越,一邊專心進奉佐料,間不時轉頭咽下一口唾沫。
李潼剛才就已經用餐不少,這會兒食量倒也不大,吃了一些后便停了下來。至于婁師德,則邊烤邊吃,足足吃了兩斤多的羊肉,又將羊架上顯處的肉都割取下來,分給在場眾人,一副羊骨架則在已經轉溫的灶上繼續烘烤。
用餐完畢,婁師德凈手轉回之后,直接拜在雍王足前,并沉聲道:“人事若牽強言之,殿下此前秒事施就,可喻作起勢猛火。割肉吸骨,仍待徐徐之功。殿下若不厭卑職齒長器拙,愿恭在門下行走,捐效犬馬之勞,不止于庖!”
李潼聽到這話,頓時也是笑逐顏開,彎腰托起婁師德兩臂,并指著餐盤中剩余肉食,笑語道:“若非婁公施技,焉能享此令餐?此后若得長年相守,盡力于事,盡歡于食,誠是人生一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