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私親員和睦,在朝君臣分明。有此大器子侄,兒確是欣慰不已。只是雍王此番創功,人事參言諸多,兒一時間難作取舍,所以前來請教阿母。”
略作寒暄后,李旦便將來意道明,講到這一點,也不作避諱,視線看了一眼仍對他有些薄怨的侄子李守禮,然后繼續說道:“政事堂情勢躁鬧,想必潞王也有回報。兒對此難作曲隱,只能慚愧言之,領事以來無有創建。
為上者,唯患臣員不器、無功可使,文武爭進,內外勤勉,才是真正的治世景象。兒身受父母寄托,竟因大臣之功而困擾不已、朝情不定,實在羞愧難當……”
武則天聽到這里,望向皇帝的眼神也略有復雜,沉吟半晌后才開口道:“為君為主,誠需廣納才士計策、兼聽博采,可免于行差踏錯。但在此之前,最根本還是要自己腹懷定計。大至一國,小到一家,都有經營之道。此道此計,不在別者,唯在主君。
順我命者能更益我計,逆我命者則亂我經營,利害之間的取舍,便是用、黜權衡的尺度。人能或不能、德或不德,且付輿情公論,由人齒慧消磨,不必過分在意。千人則千面,千事則千計,唯篤定于一,才能策用全力。”
聽到這番語重心長的話,李旦起身作拜,不無感動道:“阿母授我駕馭道理,兒真是感動。守此規矩之言,盼能有益人事。”
“那么,對于雍王之功,你是否已存定計?心中有定,兼聽愈明。心中無計,則越問越盲。”
武則天接著又發問道。
李旦聽到這話,先作張口欲言之狀,但視線余光掃到潞王,卻又將話語按捺下去。
“潞王且入殿外直守。”
武則天將皇帝這小動作收在眼底,于是便抬手說道。
李守禮雖然有些不情愿,想聽一聽皇帝心里打得什么主意,但還是不敢違背祖母的意思,只能叉手告退。
直到潞王退出了殿堂,李旦復歸于席中,深吸一口氣,仿佛做了一個重大的抉擇,開口沉聲道:“群臣聲計不論,兒想將雍王召回朝中,入居春宮,儲嗣待之。”
皇帝這番話一講出口,整個殿堂中霎時間一片死寂,那些在侍的宮官宮女們一時間都瞪大了眼,乃至于忘了呼吸。至于武則天,一時間神情也是僵在臉上,明顯是因兒子所言而感驚愕。
“眼下唯我母子,這是你真實所想?”
半晌后,武則天才又開口說道,問話的同時,視線也死死盯住了李旦的臉龐。
“兒有此想,并非短時。年初革命之際,已經有此設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