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口氣講了這么多,王孝杰也有被掏空的感覺。也幸虧他是如今政事堂中首屈一指的少壯派,否則單單這么長時間的氣息吞吐就讓人有些受不了。
歸都之后,王孝杰雖然沉浸于軍務中,對別的人事接觸不多,但也明白他歸都拜相令許多朝士都心存不忿,對他不乏看輕。這一次終于能夠抓住一個自己可以大作議論的問題,自然要盡力發揮,改變別人對他的印象看法。
所以他在暫作致歉,歸席稍飲茗茶潤喉后,便待起身繼續發言。
眾人見到這一幕,不免都是一驚,門下侍郎薛稷忙不迭起身道:“王尚書引述古今,洞見深刻,讓人受教良多。在堂諸相公想必也各有所見,眾聽兼采,不失大計。”
被薛稷阻止叫停,王孝杰思緒先是一亂,片刻后又有些奇怪的說道:“臣方才引論諸多,所述無非一個事實。川西古來我有,此事無需質疑,豈容蕃國侵占,哪怕只是言辭!定論如此,更作何議?”
眼見王孝杰瞪眼茫然狀,李旦從最初的期待轉為隱隱有些失望,但還是耐著性子解釋道:“此事確無可疑,但蕃人此際作此冒犯言行,該要如何處理應對,則需深刻結合朝情及內外民情,群議出一個妥善之計!”
講到這,對王孝杰而言更加不成問題,既然蕃國敢冒犯,那就直接干!可他雖然性格直爽,不拘小節,但也并非全無眼色,君王臉面、情緒如何,還是要稍窺一二。
此時見到皇帝陛下眉頭隱蹙、語調也不乏嚴肅低沉,王孝杰不敢再作爭言,只能按捺下來,歸席悶坐。
沒有了王孝杰長篇大論,眾人才有從容發言的機會,接下來開口的,便是門下侍郎張柬之。
張柬之所論,也是立足在王孝杰前言基礎上,并不因朝廷與大行臺的糾葛而回避這一領土的主權問題,直派使節前往專治此事,除了斥問吐蕃這一行為的悖禮悖法,還要重整川西羈縻秩序,提拔獎犒一批親唐生番土酋,并勒令川蜀官員,若非朝廷加以使令,一概不準私自與諸土羌部族有任何形式的接觸。
在針對番邦蠻夷的問題上,張柬之與李昭德有些類似,強調華夷大防,并且認為并不該將與番邦接觸的權力下授地方官府,包括陜西道大行臺。除開川西歸屬的問題,吐蕃欲和親雍王才是真正需要正式的隱禍。
除了斥問吐蕃、糾察地方之外,張柬之甚至還提議著令雍王直接殺掉蕃國奸計亂命來通的使節,而將蕃國公主交給朝廷使節,將之遣返吐蕃。
“雖然兩國交通,不以殺使為威。然咸亨以來,蕃國與我國久不通使,今次所攜又是如此奸謀亂計,存心本是不良,不應以國禮應之。殺其賊使,我國使亦危,然華夏制度、不容有亂!臣請自裁勢位,以卑職掌節,赴蕃行使!”
張柬之性格不愧老而彌辣,不獨自己提出這樣強硬的措施,甚至愿意以身犯險的出使蕃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