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然他也有意逐步架空一批老臣,在政事堂組建一個自己能夠信用的班底,可起碼眼下是沒有直接要換掉狄仁杰的意思。而且他也根本沒有合適的人選,能夠取代狄仁杰眼下于政事堂的作用。有了王孝杰這個前車之鑒,他也實在不敢在不了解清楚的情況下貿然拔授什么人進入政事堂。
因此對于狄仁杰的請辭,皇帝一再否決,并通過各種恩寵方式,以塑造一個君臣和睦的假象,消除這一不利影響。
比如豫王傅是李昭德,而其他幾名皇子,則俱以狄仁杰為師,并在銓選前夕著令幾名皇子出閣,在諸公卿大臣見證下舉行了一個拜師禮,算是一定程度上維護了狄仁杰在朝中威望,得以繼續主持今年的銓選。
這樣一番舉動,自然讓底層群僚感慨狄公果然是所受恩寵無雙,甚至還要超過了前宰相李昭德。
但仍有一部分閱歷深厚的老臣,感受到這位皇帝陛下大權驟得后的輕率毛躁,或是大計不失,但卻分寸全無,任人任事都用力過猛,不懂得留下一個回旋的空間余地。
在這樣一個氛圍之下,選人陳子昂的一些策對言辭也流傳出來,很是激發了一部分時流的共情。朝廷章制完備、且不乏名臣,但卻給人一種亂七八糟、全無頭緒的感覺。
反觀西京長安的大行臺,雖然只是草設,但卻運行的井井有條、內外有序。這當中的高下區別,清晰可見,但這樣的話題,自然也沒有人敢在公開場合進行討論。
相對于行臺所挑起的川西問題的爭論,在皇帝的非常規操作下,獲得了朝野人士的廣泛關注。可隨之一同入都的另一道奏請,關注的人則就不多,或者說干脆就是無人問津,那就是為漢王家眷請賜封命。
皇帝或者是真的沒有精力關注此事,或者是存有別的心思,奏書入都后甚至都沒有發給有司進行商討。
“皇帝年過三十,仍是赤子啊!”
上陽宮自然遠不如大內那樣熱鬧,春夏時節還有草木繁盛,可到了這秋冬之交,則就蕭條盡顯。皇太后武則天閑臥于暖閣中,樣貌上雖然老態畢現,但精神卻還不錯。
近日朝堂上一些風波,雖然沒有人會專程入上陽宮來奏報,但武則天也多多少少有些耳聞,對于皇帝這段時間的所作所為,給出了這樣的評價。
皇帝當然不是赤子,甚至在朝情的推動之下、在雍王所帶來的壓迫當中,已經具有了一些權謀智慧。能夠借著行臺分設這一機會,將強臣李昭德踢出政事堂,也算是可圈可點。
但皇帝這些手段計謀,在武則天這樣的高段位選手看來,評其為赤子、不失老天真,已經算是比較客氣的說法,畢竟那也是自己的兒子。
皇太后可以隨意的點評皇帝陛下,但殿中其他人自無這樣的膽量,諸如上官婉兒雖作恭聽狀,但也只是據案細篩香末,不敢回應。
雖然得不到什么回應,但武則天仍是嘆息道:“朝情若再如此持續下去,是會出大問題的。身在此位,為人待事是要心存三分險計,不謂害人制人,只為能讓自己不要過于愜意。長謀短計,存意兩可,這一點慎之做得就很是不俗。皇帝那一份情急,人人都已經看在眼中,但其實講到急迫,關西局面才是危困。若不然,何以連一介蕃女都容納下來?”
“殿下傳書只說要借那蕃女鋪張一些局面,可并沒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