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臺的設立本就是朝廷在無力西顧的情況下設立起來,甚至到目前為止,朝廷都沒有一個具體的經略邊務的計劃方陣。
朝士們在行臺抵御絕大多數外寇所營造的和平氛圍之內,放膽闊言與民休息,將雍王與行臺樹立成一個窮兵黷武、逐功虐民的反面例子。將雍王所有抗御邊敵的行為,都視為其人鞏固權勢的私計。
裴守真此前也不覺得這思路有什么問題,可是當看到行臺真正的機樞秘務時,才深刻了解到陜西道大行臺究竟在承擔著怎樣的責任。
聽完裴守真這一番對自我的剖析,李元素也忍不住感慨道:“雍王殿下領掌行臺以來,凡所經歷,無愧鎮國之譽。關西所以無事,行臺上下豈是悠閑享受?陜西道諸州,民疲久積,行臺播治以來,民力才有所善養,有所善用。朝廷只以書令訓問、譴責,此態確是有失公允。
我等行臺諸員,景從殿下身后,軍務、民務,竟日勞碌,的確不如都畿諸公竟日有閑、專注言論。但使陜西政治井然,王教不荒,所事便不稱虛無。裴丞能有此悟,讓人不失欣慰。”
最后這句話,李元素是說給雍王殿下聽,也算是為裴守真稍作求情。
李潼聽到這里,臉色也有所緩和。裴守真這一番言行,的確是搞得他很惱火,但也不至于直接就殺了對方,而且他還打算借此事一勞永逸的解決陜西道貢賦上繳與否的問題。
當然,究竟要不要殺裴守真,還要看對方的悟性、秉性如何。所以連作誅心之問,讓裴守真做自我檢討,現在聽來,這一番檢討也的確可稱深刻。
當然,他示給裴守真的度支計簿自然不是行臺全部,只是跟陜西道租調有關的一部分。除此之外,行臺還有其他的進項,比如飛錢的抽利、隴西榷場的所得,以及河東、山南的一些走私,還有并州的蘇味道鹽鐵輸給。
跟這些進項相比,陜西道諸州租調貢賦在行臺財政收入當中所占比例反而不高,但卻勝在穩定。特別隨著行臺擴戶、墾荒等各項工作的展開深入,這一部分進項也在快速攀升。
同樣的,他在西行之前將神都府庫幾乎掏空所獲得的起步資金,也并沒有記錄在這度支計簿中。當然,李潼也不是拿錢不辦事,相同投入下,他所做的這些事,換了任何一個人都未必能比他做的更好。
“知我者、謂我心憂,不知我者、謂我何求。”
李潼嘆息一聲,再從席中站了起來,解下身上錦袍,披在裴守真身上,并將之扶了起來:“守真一命,誠不足惜。但行臺群僚,錯從于我,得此一二公允之言,卻是彌足珍貴。生人所重,生死之外,名利而已。但能為我行臺用事之眾稍作正名,些許戾氣,且付春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