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旦聞言后也緩緩點頭道:“孽子邪勢已成,挾陜西以抗皇命,朝廷章令于之已經難有伸展。眼下尚懼于宗法大義,以此自懲媚眾遮掩,若再加以縱容,恐怕連這一筆資財都不再奉獻。”
薛稷雖然也是皇帝的心腹親近之人,但畢竟也是在職政事堂的宰相,聽到這對翁婿言中對政事堂此前決議都頗不以為然,心里多多少少還是有些不是滋味。
他將思路稍作梳理,然后開口緩緩道:“政事堂前論如此,所以不取雍王家私,并非存意縱容。陜西道貢賦乃國計盈收,社稷賴此維持,哪怕只有錙銖寸縷,也是萬民沐恩進貢,此所以上呼下應、王治井然,豈能以臣員家私代替!陜西道疾困誠有,事跡亦著,但這絕不是行臺竊享貢賦的理由!
雍王功過如何,不當由其自度,此所以政事堂不納其獻私。哪怕未來陜西貢賦仍不能出于潼關,也需由皇命制授,而非雍王專擅自給!”
“薛侍郎所論或能守于大體,但如今陜西分治勢成,政事堂又能如何制裁雍王?即便降敕訓斥,不能傷其皮毛,陜西諸州亦不能唯皇命是奉。如今還能收得錢款巨萬,足支朝士兩年祿料,大補朝廷當下所疾。方今世道革新,政事堂卻老臣當道,所守近乎陳腐,持此論者非只一人。”
聽到薛稷這一番言論,竇孝諶更加的不以為然:“君子可欺以其方,雍王狡詐、強詞奪理、矯飾不道,事跡已經不止于一。若如今朝廷仍以道義為守,任其欺罔世道而不加制裁,所禍只會更深!”
李旦見薛稷被竇孝諶說得有些神態不自然,還是開口說道:“政事堂乃天下中樞、百官表率,自當持守道義,不以權變狡黠為能,據理以論,不失臣軌。此前成于此議,我也不做質疑。但慎之小子,狡猾為奸,遠非道義章令能制。他所以張揚此態,想必也有料定朝廷很難笑納此筆資財,但若收納不由朝廷呢?”
“他宗家小子,獻貨親長,乃家私之內的往來。待到錢款入都,無需朝士出面接納,我自令豫王出面,以家禮收納宮庫。此事務往來,只是宗家之私,無涉朝政。諸子待出,從兄具物為賀,只是人情倫理之內。至于陜西道貢物解運與否,仍付朝論!”
聽到皇帝這一番話,薛稷眸子先是一亮,但片刻后還是忍不住又說道:“但此番物貨遞獻,兩京俱是人情關注,物議嘩然。如此權益之說,或是自成道理,雍王宗家少類,行事即便有所出格,或可不懼非議。但圣人乃天下之主,宇內至尊,臣恐……”
皇帝這通盤算,倒也不是沒有道理,畢竟錢款不入公帑,政事堂接下來再處理有關陜西道貢賦的事情仍可不失底氣。雍王即便叫屈,跟你四叔說去,反正錢我們是一分都沒見。
但這當中還有一個問題,那就是皇帝終究不同于雍王,說的直白一點,雍王可以不要臉,但你皇帝這么耍賴,讓天下人再如何敬奉你?
真要這么一搞,人設直接崩得稀碎啊!西京群眾心疼雍王都心疼得掉眼淚,結果你皇帝卻說這小子就是走親戚哭窮,這讓人感情上如何能接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