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的更透一點,你們這些老臣曾經見證我在太后面前體面全無、匍匐求活,我只是想看一看你們的軟弱與無助,尋求一點心理上的平衡感而已。
但就連心里這一點微小的期待,李昭德都沒有滿足他,只是不卑不亢受命作別。所以在李昭德離都后,李旦直接撕毀了他親手擬寫、將發中書省,給李昭德一子加蔭的敕書。
相對于李昭德的作風強硬,狄仁杰無疑要圓滑一些,也比較能關照到君王內心感受。所以從李昭德身上奪回的那些殊榮,李旦都再次加給狄仁杰,務求營造一個君臣和睦的氛圍。
而他真正對狄仁杰失望,則就是在今年的銓選中,李旦不止一次暗示狄仁杰可以稍作徇私,給自家子弟加授美職。但狄仁杰卻狀似公正無私,直將自己兩個兒子遣送回并州老家。
這件事如果正面來看,狄仁杰身為宰執卻能不作徇私,甚至對兒子都不作關照。
但對皇帝而言,我如此權位尊榮給你,難道還會在意你給自家兒子謀求一個六品差使?身為宰相,嫡子尚且不奉于國,反而放置在并州那樣一個皇命不及之境,實在心機叵測!
一個兩個,這些老臣們桀驁難馴。可是偏偏在對雍王的問題上,他們一再姑息,言里言外都流露出對雍王的欣賞。這種態度更加刺痛李旦,也讓他對行臺更失包容。
我本無意大位,是你們這些老臣將我迎出深宮。如果你們覺得雍王可以托國,當年何必多此一舉!難道僅僅只是因為我仁懦可欺?
神都革命發生至今尚且不足兩年光景,但李旦這段時間以來的經歷感受卻數倍于此前三十多年。他甚至有些理解當年他母親為什么要滅絕人性、挑戰人倫的向至尊之位發起沖擊。人若不自強,將會永遠身在囹圄之中,過往的善意與庇護,無非奇貨可居而已!
正因如此,他心中對這些唐家老臣們的感受,從最初的感激逐漸轉變為怨望,乃至于如今的敵視。
但無論內心感受如何,李旦自知眼下仍然遠遠稱不上掌控朝政,特別是在有陜西道大行臺這樣一個毒瘤的存在下,他更不能憑著一時的意氣將這一干所謂老臣們完全掃出朝堂。將狄仁杰留在朝中,也是一個榜樣。
“陜西道因于邊務,軍事勤操。但朝中卻不乏老臣固執作梗,只以休養為務,頻阻修備武事。放眼古今,豈有兵戈不興之強國?長此以往,外愈強而我愈弱。”
李旦雖然久在深宮,但也明白權勢有何而來,行臺所以壯大,又豈止雍王巧媚之能。
只可惜他此前所選中的王孝杰實在難堪大用,而且整頓南衙軍務也遠比他想象中要更加的困難。且南衙與外朝關聯密切,即便有所成果,也難盡為君王私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