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容忠入朝的時候,李旦已經有了這樣的想法,但當時并不具備實施的條件,所以便將此事按捺于懷。借著行臺與朝廷緊張的對峙氛圍,他授意薛稷對慕容忠加以庇護。
之后一段時間里,對慕容忠的冷落乃至于刻意淡化其人存在,也是對慕容忠的考驗。讓慕容忠受盡人情冷暖、勢力逼迫,順便看一看其人在都畿官場究竟有多深刻的聯系,等到其人窮困至極,李旦再以救世主姿態出面,授給顯職要任,不患不能收其忠心。
雍王捐財入宮,讓李旦有了重整北衙的物資基礎,此前他已經授意北門增設兩廄、為擴大人馬規模而作準備。只待朝中追獎事宜告一段落,便要將此事正式提上日程。
可他心里存著熬鷹訓犬的打算,還未及有進一步的動作,這鷹犬竟然先一步崩潰了,直接影響到李旦重整北衙的計劃,心中怎么能不震怒!
北衙諸種構想,關乎自身安危,李旦不欲外朝朝士知曉并干涉太多,先著令諸直殿學士退出殿外,才又拿著慕容忠那一份罪表說道:“此章奏由何司遞獻?”
“此表先經宗正寺、鴻臚寺并光祿寺批署、遞送門下,門下整集之后遞入政事堂。臣自覺事涉廣泛,未敢批給門下省抄發及下。”
政事堂乃朝廷中樞所在,所處理俱軍國大事,如果不是慕容忠身份特殊,章奏轉入門下省的時候,可能就會由門下省批閱抄發、分付有司執行了。
李旦聽到這話,心中暗道慶幸,而后沉吟道:“慕容忠擅進此奏,當中或有妖異曲隱。其人身份不俗,未可輕易裁斷,即刻追問所轉諸司,收回各所錄備,敕令不出,不得輕論此事!”
盡管慕容忠這一舉動搞得李旦很惱火,但是關乎北衙要計,他還是想試圖挽救一把。
李思訓聞言后便恭聲應是,倒也沒有往深處去想,只覺得圣人如此吩咐、不準事泄于外,只是為了保全政事堂此前庇護慕容忠的顏面。
待到李思訓離開后,李旦才將臉色一拉,對殿內侍者喝令道:“著令司宮臺蘇永,即刻降第訓問青海王究竟何以屈意求刑?念其宗家戚族,準他進表自白,若所述仍是失實,既求死便賜其一死!”
慕容忠作此妖異舉動,李旦下意識便猜測應是雍王使員所為。慕容忠意志如此軟弱,無論緣由如何是不可再當北衙之用,但若能拿到一點雍王搞動作的罪實,可以適時據此問責行臺。
且不說李旦后續謀計,諸直殿學士被遣出殿堂后,韋承慶便不疾不徐的向大內南門則天門行去。其人出身關隴名門,又是宰相之子,儀容氣度甚有可觀,雖循太平公主舉用,但入朝以來,也頗得朝士贊譽。
只是在行出則天門后,道左耳目漸疏,韋承慶腳步陡然加快起來,幾乎趨進而行,及至中書省外衙堂,便即刻召來待命吏員并低聲吩咐道:“速查青海王承奏事略,若有事可引,告諸喉舌將之逼出都畿!圣人貪好胡人勇健,欲引直宿衛,一旦胡將竊位,我關西諸家入朝掌機更難!”
吏員領命而走,韋承慶在堂皺眉深思,手中揮筆勾勒數字,赫然是“裴炎必擬厚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