至于皇帝李旦,則就是根本無人可用。他舊在潛邸,于諸子之中本就不受見重,所配府佐才具不高,且垂拱登基以后,李旦便長期處于幽禁狀態長達十年之久,與這些故員們也談不上有多高的信任度。
再次臨朝以來,所見世道人心險惡越發深刻,也讓李旦不能明辨孰忠孰奸。諸子俱少,不堪任用。若大用外戚,又擔心滋亂于門庭之中。患得患失,讓他不知該將事托何人。
在這樣的情況下,入朝的青海王慕容忠簡直就是一個量身定做的人選。
其人履歷清白,早年在都為質、入參宿衛,垂拱四年歸部統率其眾,與朝中人事牽扯甚少。在部幾請歸朝,可見內心中對朝廷認同極高,并非恃其部眾勇力便無顧朝廷章令的蠻橫胡酋。
而這一次歸朝,慕容忠又深深得罪了雍王與陜西道行臺。李旦對河曲胡情雖然不甚了解,但所見行臺幾番措辭嚴厲的請求朝廷將慕容忠交給行臺制裁,也能猜想到雍王對于慕容忠此番入朝的惱恨。
也就是說,如果沒有朝廷施加庇護,慕容忠一旦落在行臺手中,可能就是一個必死的下場。唯有托庇于朝廷,才有活命的可能。
雖然李旦也注意到朝堂諸公、特別是歷任宰相對慕容忠的評價都不算高,但北門值宿對能力的要求本就在其次。武家諸王才器猥下,照樣也幫助皇太后把控北門十數年之久。倒是才情、時譽都頗崇高的雍王因幸染指北門,頓時便讓武周朝局翻了車。
對李旦而言,將慕容忠授給北門軍職,還有一樁好處。那就是可以憑著慕容忠吐谷渾王的身份,招引一批吐谷渾遺民健力進入北衙宿衛體系中來。
高宗天皇創建左右羽林軍,雖以原本的左右屯營為基礎,但普通營士廣有高句麗遺民等充任。包括前左羽林大將軍麹崇裕,其人出身高昌王世系,身后也有著相當一批西州胡部以供差用。
以胡將任職北衙,不僅僅只是貪求這些胡將身份特殊、避免北衙與南衙勾連成勢,這種任命本身就是君王控御諸胡人力的一種手段方式。
高句麗覆亡以來,遺民大量遷居國中,其中相當一部分健力就在事北衙,以高氏、泉氏為首的其國舊貴與雍王相交甚深、利益糾纏。
李旦要重組北衙軍事,自然也不會忽略這一隱患。可如今北衙本就軍事半廢,若再貿然清除高句麗、高昌等諸胡酋部曲,那就等于直接廢了北衙武功。
且這當中多有長上北衙十數年久的兵長,對宮門防禁及宿衛流程也都精熟,一旦踢出宿衛體系,除非趕盡殺絕,否則難免宮禁詳情播泄市井之間。
面對這樣的情況,引入另一股人事力量進入北衙軍事體系以作平衡、互相制約,才是最妥當的方式。本來分散于都畿之間的雍秦遺民乃是當然之選,可如今雍王獨大于關內,又有故衣社以籠絡雍秦故人,也讓李旦不敢大批招募雍秦遷民。
基于這些盤算,慕容忠及其所部吐谷渾遺民便成了為數不多的一個選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