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仁師抱拳再言,語調不無感慨:“末將在職,當此東西門戶,所見所感東西風物之差尤深。匡正以來,朝廷政治尤先于行臺創設,但直到如今,關前游食之眾唯東來西向,父老相扶于途、渴慕王教。民生已經失于料理,朝士唯以反復為能,長此以往,不復言治。若殿下歸朝……”
“此事不可輕議,唯皇命是望!”
李潼聞言后便抬手說道,不準備就此深談下去。
他心里當然也明白,行臺眾官佐們盼他歸朝。畢竟行臺再怎么聲勢雄壯,較之朝廷終究有欠大義。只要他歸朝,從事諸眾便有大幅進步的機會。
但老實說,朝廷雖然昏招迭出,看起來他四叔毛毛躁躁、才不當位。不過就算眼下李潼歸朝,其實也沒有足夠的底氣和力量去鎮壓住蠢蠢欲動的各方。
隋唐兩世,特別是在安史之亂前,在位者可以說沒有一個庸類,甚至包括李潼不怎么看得上眼的他三叔李顯。
此世上承魏晉南北朝長達幾百年的大分裂,乃中古一大變革之始,下啟千年世道,當中所蘊含的各種沖突、碰撞與嘗試、妥協、磨合,可謂復雜至極。
能夠在這樣一個世道當中登頂至尊,本身已經殊為不易,若再要有所創建,則就更加艱難。這當中所蘊藏的暗潮涌動,人眼所見不足一二,李潼也是入世越深、心中越存一份對世道的敬畏。
今次潼關演武,與其說是向朝廷示威,不如說是對行臺內部的一次統合。
他四叔這一把火燒的太大了,把時流許多陰謀、**都給勾動起來,李潼身在關中,需要考慮的已經不僅僅是什么時候打起靖難旗號,還要防備著別讓這股邪火竄到陜西來。
最初定計演武潼關的時候,李潼是不打算親自前來的,準備留守長安,以確保長安不會士情擾亂。可是當得知朝廷安排護送他家眷的人員后,他便不得不來。
朝廷今次護送雍王妃等人員眾多,單單南衙大將就有兩人,分別為左千牛將軍程政與左衛親府中郎將楊知慶。
這其中程政乃是太宗皇帝的外孫,盧國公程知節的孫子。楊知慶則出身弘農楊氏觀王房,算起來還要給皇太后叫一聲表姑,而且其人還有一個更顯赫的身份,那就是唐肅宗李亨的外公,當然這一身份眼下還無從提及。
但如果只是這兩人,還不值得李潼從長安動身來到潼關等待。護送雍王妃一行還有一個更顯赫的人物,那就是介國公、太常卿宇文庭立。
宇文庭立之所以牛逼,不在于他的官位,而在于他的爵號。介國公為國朝二王之后、北周宇文氏直系子孫,號為國賓,政治影響不同凡響。換一個說法,介國公家就是關隴勛貴們的精神圖騰!
這樣一個人物居然被使派出朝、護送雍王家眷西來,李潼哪怕再托大,也不敢在長安等著。當然還有另一層心意,那就是搞清楚哪個王八蛋出的這個餿主意,老子早晚弄死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