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然府兵的老底子是重關內而輕關東,但如今的府兵制早已經是形同虛設,已經不足為憑。像行臺過去這兩年多時間里,根本就沒有再試圖修復原本的府兵體系,而是建立起一個新的募兵系統,內外輪戍。
神都朝廷本來就沒有太豐厚的府兵底子,所謂整頓南衙軍事,當然不可能只檢索舊籍,無非以此作為一個框架參考,再傳告諸州縣進行新的征募。這種動員形勢從高宗后期就已經開始采用了,武周一朝也多是循此舊例進行征發,從而維持對外的軍事活動。
雙方的軍事競備,行臺甚至還要晚于朝廷,李潼雖然率軍入關,但長安定亂、北擊突厥再加上青海大戰,一系列事件下來,行臺創建已經是到了第二年的事情。
神都朝廷雖然也處于動蕩中,但當李潼還在青海前線的時候,李昭德等便已經開始整頓南衙軍務,南衙軍事最興盛時,一度達到五萬余眾。
就算之后李昭德并其一系朝臣被貶出朝堂,但政治上的清算不至于延伸到行伍之中。更何況王孝杰這家伙雖然有幾分因人成事的味道,但畢竟也是宿將出身,以宰相而整頓南衙軍務,即便不能在原本的基礎上更作擴大,也不至于縮水到這么嚴重!
聽到雍王這么發問,獨孤元節嘴角泛起一絲意味深長的笑容,撫膝長嘆道:“七月以來,朝中封獎大興,物料支用尤其急促。入秋之后,諸州本有三萬番上卒役應該循時入都,但因兼顧諸州貢賦解上,至今仍有大量延困于途。
入冬之后,行臺甲兵盛聚,朝廷強催甲兵疾行,以致人事混亂。多地物料積壓難運,諸受封家犒賞難支,其親徒多參兩衙宿衛,各請領掌之職親自入州索取……”
饒是李潼見多識廣,聽到獨孤元節所述之事,一時間不免也是目瞪口呆,這種亂象,他媽的根本不是正常人能夠搞出來的!
諸州甲兵番上入都,順便押運貢賦等物料入都,這是朝廷多年以來的慣例,為的是一個人物兩收的便利。李潼當年于神都主持漕運改革,其中一項內容就是將人、物解綁,運河沿線專募客民以充腳力,專事專用,以厘定當中各種混亂不堪的無效開支。
畢竟人物兩收看似便利,但在實施過程中存在著各種拖延與虛耗問題,一路甲兵過境,但州縣物料還沒有聚齊,你是就地等著,還是直接開拔?一旦原地駐扎等待,是折入州縣物料腳力費,還是專設軍費開支?因此所造成的番期延長,南衙又該如何審計編排?
貞觀時期,均田制還有所保證,府兵制也不失組織,物可恒聚、兵可恒出,彼此還能不失于配合。但永徽之后,隨著帝國疆域越發擴大,征期、征料都變得越來越頻繁嚴重,本來就是兩個系統的事情,勉強湊合起來,所帶來的虛耗已經遠遠超過了本來的便利。
如今,李潼有關漕運改革的政令早已經被破壞殆盡,相關事宜再次恢復舊態運行。
按照獨孤元節的講述,就是行臺所帶來的軍事威脅陡然增加,然后朝廷催令甲兵加快行程,直接造成了諸州物料堆積于途。而已經涌入南衙任職的受封人家擔心封賞不能及時兌付,所以紛紛請命外派,于是就把南衙本來就已經微薄的底子更作攤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