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內仁壽殿外堂,諸宰相各自落座,心中不免各自都生出幾分劫后余生的慶幸感。
御史臺肅正朝儀、監察百官,自然不可能是誰家一言堂。昨天宰相們便通過各種途徑了解到御史臺已經有此計議,但也并沒怎么放在心上。
畢竟御史臺彈劾官員之事常有,特別皇帝罷朝以來,相關奏章每天政事堂都要過眼許多次,且措辭也不乏嚴厲。但也還在控制之中,并沒有專門針對某一人。
結果他們卻沒想到,這一次御史臺竟然將矛頭指向整個宰相群體,以御史中丞張柬之領銜,幾乎傾巢而出。這樣的做法,甚至都可以歸為一場政變了!
一旦諸宰相們真被阻攔下來,不獨要直接面對御史臺的詰問,接下來口誅筆伐在所難免,一旦宰相權威被當眾質疑攻擊,那接下來再想行使宰相的權力那就難了。一個班子被完全換掉,這在武周朝也不是沒有先例。
“張柬之分掌憲臺,竟然敢行此兇計,全無立朝老臣方正胸懷!此風若不嚴加遏制,朝情恐將難以歸定!”
韋承慶喝了一口案上茗茶,然后便忿忿言道。
這一場風波,尤以他所需要承擔的風險最大,因為在座諸名宰相,嚴格來說只有他這個中書侍郎才是真正的宰相。一旦外朝群臣將皇帝不朝的原因歸咎為宰相,且不說其他人論罪輕重,他身為中書省官長則就必須首當其沖。
須知中書省本就是司職制敕的要樞所在,皇帝長久不朝,那中書省所行制敕究竟是皇帝的意思、還是宰相的意思?一旦面對這樣的質疑,那韋承慶可就真是刀架頸上,如果皇帝稍短庇護、而朝士們情緒又到了,他真的是不死都不行!
聽到韋承慶這么一說,在堂便有兩名宰相點頭附和,分別是戶部尚書于惟謙以及門下黃門侍郎李懷遠。
這兩位都是年后拜相,與韋承慶所主持的封獎舊臣諸事相關密切。而且他們各自身世也與韋承慶有些類似,于惟謙乃荊州人,但卻屬于西魏八柱國于謹家族苗裔分支。李懷遠鄉籍河北邢州,但本身則出身隴右李氏西祖房。
但韋承慶話音剛落,韋巨源便嘆息道:“此事所涉群情廣泛,而且的確事出有因。若只懲不問,未必有利于撫定朝情。張柬之所持問,未必就盡失于道理。”
韋巨源跟韋承慶唱反調,倒不僅僅只是埋怨這些家伙沒義氣,害的自己險些被圍堵下來成為御史臺泄憤的靶子。
韋巨源跟韋承慶不和,倒也不是什么新鮮事。雖然說都是姓韋的,但彼此出身還是有極大不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