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于這一點,皇帝李旦也是煩躁不已。一方面竇孝諶既然已經入州就職,縱有一些人事上的摩擦,那也都是職責之內需要處理,凡有糾紛、動輒上奏朝廷,那朝廷使你何用?
另一方面幽州與營州之間的摩擦,使得幽州作為河北道北部軍政中心的地位遲遲不能確立起來,這也直接影響到了朝廷對整個河北道的領掌經略。
營州都督趙文翙,也是久營邊務的老臣,一旦貿然撤換,朝廷還沒有合適的人選。而且就算撤掉了趙文翙,按照竇孝諶稍遇難題便上報朝廷的作風,也未必就能短時間內完全懾服東胡諸酋。
所以在經過一番權衡后,皇帝才決定將單于都護府大軍調往幽州,為竇孝諶壯勢,同時也是向諸邊胡宣揚朝廷將要重新整頓此邊秩序的決心,以強大軍勢震懾內外悍員。
在做出這一決定的時候,李旦也的確沒有把突厥默啜這一因素加以正視。一則默啜大敗于河曲,短期內應該沒有卷土重來的可能。二則幽州本來就是領控北方邊務的一個重鎮進行經營,單于都護府大軍入境之后,可以讓這進程加快。
皇帝甚至盤算著,如果幽州方面事務進展順利,明年便就可以從幽州出兵,發動一場針對漠南突厥勢力的掃蕩。屆時朝廷也從河東道出兵,從南面與東面兩個方向進行圍剿打擊,即便不能全殲突厥,也能將突厥這些亡余勢力徹底掃出漠南。
一旦戰事進展順利,朝廷軍隊更加可以順勢接掌河曲防務,從關內道的北部對行臺加以封鎖鉗制,從而一改此前朝廷在軍事方面始終落后于陜西道行臺的現狀。
然而這一通計劃剛剛進行了一個開頭,便突然發生了這么大的變故。幽州方面還沒有梳理出一個頭緒,河東道北部便先被卷土重來的默啜闖了一個空門。
所以李旦下意識覺得,這件事陜西道行臺難辭其咎,舊年河曲一戰,要么是虛報戰功、夸大事實,要么就是刻意縱容默啜逃往漠南,養寇自重!
但無論這些猜測成立于否,突厥南來的直接原因就是單于都護府防備空虛所導致的。這件事如果再追究下去,皇帝這一決策者首先是難辭其咎。
但就算是刻意不提,也只是掩耳盜鈴而已。如此大規模且大范圍的軍事調動,自然不可能僅僅只是決于兩三人,當時的決策議論可能都還收存在政事堂的《時政記》當中。
皇帝哪怕再怎么厚臉皮,也不能承認是為了給他老丈人撐腰才調走單于都護府駐軍,從而給了默啜興兵南來提供機會。
關于如何反攻突厥此次入寇,其實難度并不大,但關鍵是要快。突厥此次入寇,是先襲云州的單于都護府并于彼境取得甲馬器杖,又意外捕獲了留駐城中的監察御史孫彥高,在孫彥高的帶領下繞過朔州重防幾城,進入嵐州境內進行掃蕩。
但是在入攻忻州州城的時候,忻州司馬張九節緊急招聚州境團練并胡部城傍,于定襄城附近擊走突厥賊軍,使得州城無失。
由此可見,突厥此番南寇,勢力不算極強,繞走堅城,又被州境團練擊退。所以唯今之計,是盡快發兵出擊,壓縮突厥賊軍的活動空間,不讓賊軍掃蕩范圍繼續擴大,尤其是不能讓突厥賊軍進入并州。
并州雖然防務空虛,但畢竟是河東道地表要地所在,錢糧盛聚,一旦被突厥寇入席卷,那賊勢必將更加的猖獗壯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