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然彼此真實身份一個是囚徒、一個則是看監人,但裴伷先也不敢因此而失禮,入堂之后便作禮拜。
堂中的李顯則就顯得有些緊張,看了一眼堂中陪坐的王妃韋氏,才強自鎮定的舉手示意道:“裴參軍請免禮,未知今日來訪,有何見告?”
裴伷先告謝入席之后,才又說道:“今日入城,循例請問起居諸項。卑職使命所在,王城凡所用料盈困,大王直需垂教,卑職自使員奉給周全。”
聽到裴伷先這么說,廬陵王嘴角下意識顫了一顫,有心斥問眼前這個貌似恭順、實則怠慢至極的家伙,王城諸種用料一再削減,怎么還有臉面說奉給周全?
然而諸般忿言涌入嘴邊,卻化成了幾句安守本分的祥和之言:“罪臣得皇命賜庇,不因舊跡而見辱,尚能榮養于山南華廈,唯惜福尚儉,實在不敢再作非分妄想。”
裴伷先聽到這話后則嘴角一翹,繼而便笑語道:“然卑職所聞王城事跡,似與大王所言頗有出入。遠日諸情不言,單單今日,縣主號泣于堂、求食羹脯,郎君乞炭不得、反受責打。余者諸類,不足細言,但王城用料困極,于此二三事跡已是畢露無遺。”
聽到門堂內的家私被裴伷先肆無忌憚的道來,廬陵王臉色頓時一片羞惱,抬手戟指裴伷先,然而張開的嘴巴卻只發出嗬嗬沉濁之聲,無有斥言涌出。
廬陵王情急且怯,一時失語,但王妃卻沒有什么顧忌,聽到裴伷先這半嘲半諷的言語,已經忍不住拍案而起,指著裴伷先怒聲道:“賊奴,既然已知王城困極,何必再來見問羞辱!大王天家肱骨、圣人至親,所罪唯在適逢人間失道!是生是死,雖不由于自身,但是榮是辱,豈爾卑鄙走卒能見笑施給!”
裴伷先聽到這一番斥言,臉上略顯輕浮的笑容收斂起來,直從席中站起,抽出腰際佩劍,倒持著緩緩往堂上行來。
“你、裴參軍……你要做什么?王妃、王妃她只是……”
廬陵王見狀也是一驚,起身向后避走,又拉住王妃張臂擁抱起來。而王妃見裴伷先真的抽出利刃,一時間也是驚慌至極,縮在廬陵王懷抱之內,張聲嚎哭起來。
然而裴伷先入前只是將佩劍置于案上,接著便緩步后退,跪倒在地并頻作叩首,嘴中沉痛說道:“王城受此疾擾,大王起居不安,卑職罪在失職,不敢推諉避懲。唯將利刃奉于尊上,是殺是剮,并在大王一念!”
“這、裴參軍你這又是……”
眼見裴伷先作此姿態,廬陵王夫妻俱是驚愕有加,但在愕然片刻之后,廬陵王眸中陡綻精光,顫聲問道:“莫非、莫非畿內又生大變?當今圣人、圣人他……”
“圣人體格壯盛,朝情井然有序,內外不失控御,上下不負所守!”
裴伷先長拜在地,繼續說道:“唯卑職有感就事山南以來,所事迷于虛妄,未能盡責奉給。此前行事諸種,執于舊事,未能立身方正、用計分明,致使大王失于悠然榮養,卑職罪大,痛悟前非……”
“賊子還要瞞我?神都一定有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