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當中官爵地位最高的劉思禮察覺到廬陵王的異樣,入前小聲說道:“大王漂泊經年,終于歸國,內外名族無不雀躍欣喜。唯今大事行半,仍有兇險暗藏,諸爵門掌家者各自顯在,動靜不失矚目,未如臣等出入從容。因恐泄露大王尊跡所在,只能盛情強忍,不敢輕易出迎……”
在場人眾雖然不少,但各自官職身份卻并不高,難免就給人一種都畿權門矜傲禮慢的感覺,因是廬陵王心有不樂。但劉思禮所言也是一個理由,廬陵王聽完后便點點頭,接受了這一說法。
眾人身份介紹完畢后,廬陵王便問起一個最為重要的問題:“如今都內聚力幾許?大事幾分能成?諸君各自心中判估如何,直需道來!”
說完這話后,他又自覺語氣中略有怯意,便又追加了一句解釋、嘆息道:“近入都畿,才知朝廷失治已經如此嚴重。天中沃野,本是社稷元氣匯聚之樂土,道途所見卻分外蕭條!天皇大行之際、家國付我,眼見社稷如此破敗,實在有剜心之痛。歸國只為興復祖業,實在不忍再因我一人進止再生板蕩之危!”
“大王有此仁心雄志,何愁社稷不能復興?臣等無懼赴湯蹈火,必能助成大計!”
漂亮話說完后,韋嗣立便開始介紹他們如今所控制的人事相關:“都中凡所與謀大計者,勛貴、衣冠之戶合五十余家,在朝志士百數之眾!余者雖無涉事,但也只因大計未發之前、謀事仍需機密謹慎,若論心跡,內外時流誰不苦盼追述大帝遺命、元嗣歸位!”
廬陵王聽到這里,眉眼間也略有振奮之色,并又正色對韋嗣立說道:“凡所與事諸家,韋卿一定要細錄功名,今身仍在野,余話不必多說。一旦大事克定,絕不遺漏此諸元從一人,榮華與共,決不相負!”
韋嗣立對此恭然應是,接下來又有其他在場人眾陸續入前講述計劃的籌備情況。這一群人勢位或許不高,但卻涉及朝廷事務方方面面,對朝廷目下的狀態了解可謂翔實有加。
眼下兩衙仍在都畿的甲員,約有一萬出頭。這當中除了北衙因有天子親軍的性質、再加上近年來皇帝各種調整把控而較難滲透之外,南衙諸衛府可以說都有他們的人在當中。
換言之,南衙這六七千甲卒如今已經可以說是由皇帝與廬陵王共同掌控的,究竟能夠掌控多少南衙兵力,就要看廬陵王一方的具體計劃如何、以及起事時的各自發揮了。
除了對于南衙的滲透之外,廬陵王一方在其他方面也掌控了為數不少的力量。像劉思禮所擔任的都水使者,就能夠調控都畿周邊運渠的倉邸與力役。
至于那個河南縣主簿吉三,本名為吉哲,因為要避諱廬陵王的名字而只稱行第,其人官職也能調度河南縣廨衙役、包括分散在諸坊中的武侯街徒、不良人等。有需要的話,甚至還可以將縣獄中的囚犯們都組織發動起來。
吉哲所擔任的京縣官職,還有一個更重要的作用,就是能夠在其轄區內給廬陵王一方人員提供一個臨時的藏匿地點。
在廬陵王正式抵達洛南之前,韋嗣立在汝州所招募的那些丁壯們除了留駐此處的一部分之外,另有千余眾就是循著吉哲的安排分批潛入都內藏匿下來。
除了這一部分力量之外,還有就是那些居住在神都百坊中的國爵勛貴與朝士人家。他們各自也都有豢養的家奴與族人,一旦起事便要舍命搏取富貴前程,這一批力量發動起來,頃刻間就能讓整個都畿都陷入混亂中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