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次關于全軍要不要舉哀服縞的爭執,則就將此前所累積的矛盾隱患完全爆發出來。
雖然員佐們理由滿滿、各抒己見,但更深層的一個邏輯則就是籠罩在豫王身上那一層光環正快速黯淡下去,員佐們不會再無條件的服從豫王,已經有了各自的盤算考量。
豫王盛怒之下將行軍長史裴思諒革職收監,隨軍群眾們也不得不稍作讓步,于太原州府舉哀服縞,但卻仍然沒有擴及到全軍。且不說豫王草堂悲臥,群員們在散會之后也都各懷心事。
就在群眾們各自散去后,又有一路甲兵簇擁幾員將領策馬馳入州城,及見州城已經舉哀,幾人不免大驚失色,下馬之后便匆匆登堂。
“殿下,這、這是……”
登堂一名中年人見豫王已經素縞于身,不免更加驚慌,然而豫王只是埋首啜泣,自有別的官佐將都畿所傳來的最新消息匯報上來。
“停手、停下,朝廷制命入城之前,不得亂作淫禮!”
中年人聽到這一消息,忙不迭頓足怒吼。
“老賊也要逆我?”
李成器聽到這話后再次忿聲咆哮起來,只因語調沙啞,實在有欠威嚇。
中年人同樣也是一位長史,倒與天兵道大軍沒有直接的聯系,乃是豫王府長史,名為唐奉一。
聽到豫王斥聲,唐奉一連忙跪地道:“事中從容則就于禮,事中困蹇則權于急。圣人之所榮衰,豈能道說為憑!殿下乃君父元息,絕不可折屈作禮,若諸軍不能盡縞,則所參事諸員之罪!若家國痛失君主,則需群眾被發跣足奉嗣繼統,豈可獨哀于素堂!”
說話間,他也不管豫王能夠接受幾分,再次疾聲道:“請殿下即刻遣員招取諸軍總管兵符,更以王府親事令!既已罷免行軍長史裴思諒,天兵道舊令即需盡廢,諸軍之內唯殿下教令是命!諸軍總管俱以親事府典軍當直營事,軍機先掌,再更以諸率府行事!今天兵道諸軍機人事仍于朝中總領,若河南亂制入軍移命,則殿下權勢盡去……”
眼見唐奉一神情嚴肅、語調急促,李成器一時間也是有些發慌,并不無遲疑道:“我現在仍非元儲,擅作僭越,幾人能從?況今群眾俱知,若再……”
“天中道崩,豈是常情!殿下若不雄鳴此際,更待何時?諸員爭論不足為計,唯諸在營總管,可以暗告都畿秘誥入此,使諸將急奉殿下南歸繼統!但得軍機不失,余者俱是后計,若軍機不密、則后計俱無!”
唐奉一一邊說著,一邊行至案前,抬手將剛剛擺設起來的秘器文物掃落,并繼續疾聲道:“臣為執筆,請殿下持符降命。另臣此番出行單于道,已募幾州酋首可以暫作城傍守護,大軍短日即可南行定勢!”
唐奉一還在伏案擬令,而他歸城的這一幕也落在了一些時流眼中。就在州府左南倉城中,已有十幾人圍聚于室,一個個都面色憂重。
“前日敬暉于營中接見張嘉貞,張嘉貞何人,諸位想必已知。雍王于河東諸州所布人事,張嘉貞便是領銜。其人并無朝職,卻能受敬暉接見,意味著什么,想也不必多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