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量物料由河南匯集并投入到河北戰場上就不必說了,還有頗為重要的就是隨著各道黜陟使就州宣制,除了宣達朝廷制令、存撫慰問、考察地方官員在任得失之外,諸州朝集使們也陸續抵達洛陽,代表各州參與到接下來朝廷的一系列事務運作中去。
八月上旬,山南道黜陟使魏元忠完成使命、返回洛陽。魏元忠乃是數朝老臣,資望深厚,此次奉命存撫考察的山南道也是地大事繁,因此朝廷專遣四品朝士出城迎接,以示對老臣的尊重。
同時,李潼也親在皇城西朝堂接見了魏元忠,待見魏元忠登堂見禮,他更離席相迎并笑語道:“此前朝中奸流當道,我與魏公皆不容于中。公立朝耆老,竟跋涉于南荒遠地,幸在俱不自棄,今能重逢于朝。公精誠王事,考察山南,載譽歸朝。濟代執符命,心地不失彷徨,幸得公等唐家忠良竭力助事,國家才能不失治序,公惠我良多,不必多禮。”
“臣老丑之才,前失寵于世,不堪度量,形神俱損,概臣應得。元嗣殿下扶鼎存續、施治宇宙,不棄卑臣,賜臣報國之路,唯竭誠盡力以圖效忠,或有寸事可夸,非臣事中練達,實為殿下承命于天、邦家光大而所致成。”
魏元忠六十多的年紀,此前一番遠謫的苦難磨練使他看起來更加蒼老,雖然風塵仆仆,但仍一絲不茍的作拜見禮。
看著魏元忠作拜于朝堂,李潼心中也是感慨頗生,或者說略有幾分自得。入世以來,他與一些世道名臣關系始終談不上多好,或者說許多在朝名臣在考慮起世道前程如何時,都不怎么將他作為一個好的選擇。
當然,這也是很正常的事情,從血脈身份而言,他不過是李家的第三代,并且在入嗣他大爺之前也只是一個非嫡非長的宗家閑人。從年紀上來說那就更加沒有優勢了,所謂海內未定、須得長君,特別是唐家社稷存續之際,更不會有什么人將希望放在一個小年輕身上。
而且說句不好聽的,就算這些重臣名臣們在自己身上下注,李潼也忍不住要懷疑這些人究竟有沒有挾持少君而擅權自威的想法。
但無論這些理由多么正當合理,李潼心里多多少少還是有些不自在的。畢竟這些名臣們多是以正面形象留名史冊,他們卻對自己不怎么感冒,搞得李潼感覺自己像是一個禍國的反派人物。
所以當眼見到諸如魏元忠之流如今也恭敬的拜伏于自己面前,李潼心里還是頗有幾分得意的。當然,內心里的這一點小惡趣他也不會真的顯露出來,對于這些老臣們,基本的面子還是要給的。
魏元忠見禮之后便被賜座,接著便開始講述起此番山南宣制的經歷與成果。相對于鬧亂爆發的河洛地區以及戰爭仍在進行的河北,山南局面倒是平穩得多。
盡管有廬陵王幽居山南房州多年這一因素存在,但廬陵王在房州的時候是一個囚犯的身份,與外界全無互動,幾乎沒有什么存在感。而且逃離房州的時候,也沒有什么山南人士參與并追隨,反倒是將一部分不安于職事的官員一同帶回了都畿。
所以都畿的動亂給山南局勢帶來的影響并不大,雖然地方上也有一些盜匪并蠻部作亂的現象,但這也都是長期存在的一種現象,與朝廷方面的人事變革沒有什么直接的聯系。
有關這一點,魏元忠也提出了自己的建議,那就是派遣軍事專使,對山南道諸州地方常備武裝進行一番系統化的整改,罷除掉原本的折沖府,組織州縣團練以維持地方治安。
魏元忠的這一點看法,倒是跟李潼不謀而合。山南道是一個很龐大的地理概念,作為核心地帶的荊襄地區在南北朝亂世中更是長期的軍事重鎮所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