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這一次出行沿途所見,無論是蜀中的繁榮富足,還是川西商路上的井然有序,都給他帶來了極大的觸動。
雖然說原本的價值觀念也沒有產生多大的動搖,但卻由此感覺出當今圣人治國術法的廣闊性,用才施治不拘一格,他如果還只是執迷于文辭清貴,無疑是對自身前程的自我限制。
西山道路雖崎嶇,但一路暢行下,一行人很快便抵達了原本的大藏地區,即就是早年郭元振他們在此折騰的附國領地。
故地重游,且如今行儀風光,遠不是往年過街老鼠一般戰戰兢兢,郭萬鈞顯得很是興奮,也不斷向眾人講述著附國風情并往年事跡。眾人大多初臨此境,也都聽得津津有味,對郭萬鈞所述舊事贊不絕口。
甚至就連張說都忍不住感慨道:“英雄或蟄伏閭里,待時而出。郭君等幾百微眾,竟能于遠境挾王而走,確是壯我國威。”
眾人言談趕路之際,那曾被挾持而走的附國土王早已經率領大批隨員在臨河處等候唐使。早年雖然慘有失國之禍,但對那土王影響似乎不大,肥碩的身軀上裹著一件緋紅的大唐官袍,如今的他已經是大唐藏東州都督,是西康郡國三名州都督之一,早前更曾蒙恩前往長安參加當今圣人的登基大典。
眼見到唐使轉過山路出現在視野中,土王如肉球一般向前滾動而來,遠遠的便叉手道左大聲呼喊道:“藏東州都督、不器蕃裔李宜羚,恭迎天使!城中早備美酒盛餐、奴婢香湯,以洗勞塵!”
附國王室本無姓號,趁著此前入朝觀禮之際,這土王甚至推辭朝廷賜給的封爵、都要當殿苦苦懇求賜姓。當今圣人也是從善如流,便賜其國姓。
畢竟他們李家這個姓氏也談不上多值錢,周遭一圈的胡酋大把干親。附國舊年曾受前隋冊封,在川西藏東這一片區域勢力并不算弱,曾經也是有著幾萬戶丁口的政權,而且地當唐蕃貿易的要道,對于西康的進一步控略經營都有著不小的意義。
實力不強還是一塊肥肉,比起一些窮橫還不聽話的玩意兒要可愛得多。如今既然積極向大唐靠攏,賜其一姓也不算什么賠本買賣。
眼見這位附國土王如此熱情恭敬,諸使員們也都頗感自豪。
而那土王李宜羚視線一轉便發現了郭萬鈞這個老熟人,興致勃勃的湊上前親為執轡并笑語道:“郭公竟也隨使入境,真是讓人驚喜!敢問郭震公可曾同來?年前入朝面圣觀禮,憾未能見,歸治后寢食不安、思念不已。我是真心希望震公能重臨陋土,再看一看這一片創功之地啊!”
聽到土王這么說,在場眾使員們也都忍不住笑起來。他們是早聽郭萬鈞講過故事,這土王自己就是郭元振的功績之一,如今還在熱情邀請郭元振故地重游,難不成被劫也能上癮?
郭萬鈞也被這土王搞的有些哭笑不得,連忙下馬說道:“震公如今已經在事隴西、鎮戍青海,李都督這番殷情,歸國后我一定如實轉告。此行正使張將軍,同樣也是立朝壯才、圣人心腹,我來為都督引見!”
土王聽到這話,一張油臉上頓時又露出一副更加恭敬的神情,也不知這肥肉成堆的臉頰是如何弄出如此有層次變化的表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