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到李幼娘下了馬車,同自家府員一起離開,獨坐車中的太平公主臉色青白不定,過了好一會兒才陡地長嘆一聲道:“不盲不聾,不做姑舅,今日才知豪權難事啊!”
曾幾何時,她在夫家也是長相跋扈、打橫來走,完全不會在意公婆妯娌的感受,并自信的以為自己絕對不會遭受這樣的刁難,卻沒想到報應轉頭到來,也大感這滋味實在是不好受。
被自家新婦甩臉子丟在半道上,太平公主心情自然談不上好,當家奴入前來問今夜要宿何處時,想了想后太平公主便吩咐道:“去隆慶坊別業。”
隆慶坊作為長安城中屈指可數的豪貴坊曲,坊中宅邸引得時流爭搶,太平公主自然也不會錯過這個熱鬧。雖然說如今圣人對她不夠關照,但也只是相對往年的煊赫而言。跟世道其他人物相比,她作為唐家大長公主,還是有著極大的特權,想要謀取一座坊邸只是一句話的事,自然不會像其他人那樣求告無門。
太平公主本性便不甘寂寞,在隆慶坊設置別業后,也常與坊中住戶聯誼宴樂,自然就注意到了不合群的三原縣子李潼府邸,著人留意查探一番。
對于其他人而言的秘辛人事,對太平公主來說自然不是什么秘密,稍作留心,便發現了這座府邸的真相,驚訝之余也是不無欣喜,除了與上官婉兒有些許久別重逢的喜悅之外,更重要的還是自以為掌握到了圣人的秘密。
今夜她接連遭受人事擾懷,心情自是極差,往年還有近人乳母張夫人排憂安慰,可是隨著張夫人被在東都收斬,她身邊已經少有知己之人可以傾訴心事。入坊之后索性也不返回自家別業,而是直往所謂的三原李學士府邸而去。
這座別業,尋常白天里都不怎么接待賓客,到了夜里,門禁要更加的森嚴。太平公主使人入前叩門,邸中久無回應,一直過了好一會兒,才有數名壯卒開門行出,一臉警惕的打量著太平公主一行。
“我是你家主母舊閨密友,日前還曾登門訪問……”
太平公主還待解釋一番,但是作為護衛首領的蘇三友卻直接開口道:“大長公主殿下可以入邸,但諸隨員請另安置,不要流連邸前擾鬧坊居清靜。”
太平公主雖不認識蘇三友,但也覺得有些眼熟,而她此前登門做客時,邸中門禁還沒有如此嚴格,顯然是圣人又另作布置叮囑。由此也可見圣人對此別業人事的上心,并不僅僅只是將此處當作一個尋歡消遣之處。
“你們且先歸邸中別業,若主人不作厭逐,我此夜便留宿于此,明早再來聽用。”
太平公主略作沉吟后便轉身對家奴們說道,并在邸中護衛們的引領下往宅內行去。
邸內中堂前方,身著一襲時服衫裙的上官婉兒早已經等候在此,及見公主行入,便款款向前行來并笑語道:“今夜宮中作宴,公主殿下不留宿大內,怎么有閑情造訪妾這陋居?”
太平公主聽到這話,眉梢頓時一揚,抬手指著上官婉兒不無嗔怪道:“你們這對男女,雖有宮苑高墻阻情,聲訊傳達倒是及時!偏我自以為能居中遞話,成人之美,一通拙力使就,原來是自取其辱、自尋煩惱!”
上官婉兒聞言后便抿嘴一笑,先將公主請入堂中,然后才不無幸災樂禍的笑語道:“我家三郎,從來也不是那種全無主見、由人挾情把弄的俗氣男子,這話我向你說過沒有?宮中貴人面前糟了發落教訓,卻要遷怒于我,深夜還要登門騷擾,這是什么道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