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家?哈,圣人自有家苑,幾分割舍給你?偏你自得其樂,甘立于法禮人情之外,自以為知足感人,卻無非是把母子前程系在旁人一念之內,旦夕禍福,不由自主,男人貪歡時幾句蜜言,幾點能信?莫非你是吧自己的精明包在胎中,一并生產出來?真是蠢得可笑!”
太平公主聽到這話后不免更加氣惱,拍案瞪著上官婉兒,一副怒其不爭的失望神情。
“可我偏偏就樂意去信啊,又能怎么辦?你此生是全無此幸,不能聽見我家三郎情熱時如何動人,這正是夏蟲不可語冰,同你這樣的無趣之人,實在是講不明白情到濃時的甘甜沉醉!”
對于太平公主的譏諷嘲笑,上官婉兒全然不以為恥,手托香腮一臉幸福的笑語說道,并又指著太平公主嘆息道:“你的心思尚且瞞不過我,更不要說我家三郎。你要胡鬧,我也管不住你,但若做得過分了,要強拉我母子為你搏寵弄勢,我可并不是全無手段制裁你!”
太平公主聞言后冷笑一聲:“你靠什么制裁我?靠你家那不能白于天日的李學士?天子即便厭我,都還要厚禮款待,不作威凌。”
“技法若說出來,便沒了妙效,總之我不會騙你。我如今所有,已經知足感恩,不愿再增減一分。為了守住這一處庭戶,讓我兒能歡快成長,讓我夫能隨時返家。誰若意圖壞我美夢,我可什么事都做得出!”
上官婉兒仍是笑瞇瞇的模樣,語調也不失平和,但太平公主聽她這么說,卻不免有些疑懼,干笑一聲后嘆息道:“原來你是這么看待我,真是讓人傷心?憑心而論,易地而處,若你在此世道遭遇如我一般的待遇,心氣能順?今上所以當國享尊,我并不是全無助益,可如今想要求覓一點尺度之內的從容,他竟吝給,不說情義關聯,哪怕就事論功,他該不該這樣待我?”
“哈,公主還笑我沒有心計,但你妄想與至尊分講道理是非,這念頭又蠢不蠢?”
上官婉兒聞言后又笑一聲,繼而便環顧自家中堂并悠然道:“所以我管他至尊還是走卒?我只守住我家三郎,身心都給,不貪不怨。你呀,并不是貪愛權勢,只是想求一份關懷呵護。往年所許,盛于風流,短于勢力,你想尋一個兩全,可偏偏造化作弄……”
“這女子真是蠢昏了頭,說得什么荒誕言語!”
太平公主聽到這話,臉色陡地一變,然后便拍案而起,皺眉凝聲道:“再聽到這種話,我要對你不客氣!我若真有半分你所言妖情,教我蒼天不容、不得好死!”
見太平公主指天作誓、反應如此激烈,上官婉兒也驚了一驚,還未及答話,太平公主便又說道:“尋個客舍,我今晚便住下來,明天也住下來!不肯論功厚待,還要頻頻奪我家私財勢,我便當此等候,瞧瞧那詩名薄有的李學士敢不敢歸家!”
上官婉兒聞言后臉色一黑,悶哼道:“沒房!”
“沒房便與你同榻,往年也并不是沒有疊股交頸、相擁而眠。今夜倒要仔細摸索,娘子闊別以來是肥是瘦……”
見上官婉兒神情轉差,太平公主便笑了起來,安坐回自己的席位,一副惡客登門、不肯離開的架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