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也并不是因為武則天不夠心狠,而是受困于各種因素。其中最重要的一點就是,這世上還沒有哪一派政治勢力擁有關隴勛貴那旺盛的武風傳統與規模,想要開拓一個穩定有序的選拔與儲備的制度渠道,又需要極長的時間。
所以雖然武周后期武則天開創了武舉,但在她有生之年,還是沒能享受到這種選拔制度給時局帶來的改善影響。
神龍革命后武周歸唐,但無論是中宗上位還是睿宗當國,政治局面都遠稱不上清明,各種妖魔鬼怪猖獗橫行,文武選禮也因此變得混亂有加。
基本的政治局面已經如此,京畿的宿衛體系自然也就成了投機者們的樂園,短短幾年時間里,宮闈政變頻頻發生。唐玄宗李隆基獲得了最終的勝利,成為時代所選擇的那個人。
唐玄宗功成于政變,對政變的防范自然也是極為嚴格,上位伊始便在驪山講武,繼續肅清并創設軍政格局。政治上提拔姚元崇為相,開元前期清明有效的的政治由此而始。
但在軍事上的改革,則就顯得有些章法不足,主要體現在任重北衙萬騎與大內宦奴,萬騎擴建為龍武軍,宦官們則執掌內閑廄并大力擴充宮中鷹犬駝馬等機構規模。
對于南衙的軍事體系,所進行的改革與發展力度則就不夠強。一直到了開元十一年,才將關中與河東等地殘留的府兵招募為長從宿衛,創立彍騎,以補充南衙兵力的不足,而府兵制也因此正式宣告終結,徹底的退出了歷史舞臺。
但彍騎創立之后,也并沒有進行有效的管理與訓練。上層的不夠重視,也造成了彍騎上升空間不足,逐漸的自暴自棄,成為流氓無賴的聚集所在。
而與此相對應的,則就是大唐在各邊開拓的武功輝煌,如此便又造成了大量軍事人才的外流,從而造成邊鎮越來越強而中央越來越虛。
這演變的過程,唐玄宗那種矛盾復雜的心理也占了很大的因素。他既熱衷武功、崇尚開拓,早年的經歷又讓他對禁軍體系充滿了提防與不信任,特別是在其寵臣、北衙重將王毛仲也陷入謀反案后,對禁軍將領防禁更加深刻。
三十年間,關中彍騎不知警鼓、不辨旗號,其中就算還有一些府兵精華存留,要么老病換代,要么流失于方鎮之中。
以至于安史之亂爆發時,偌大帝國京中竟無兵可用,搜家闊戶搞出二十萬壯丁,一戰負于潼關。也讓周邊胡虜與諸方鎮們意識到,看似巍峨不可觸犯的大唐朝廷,原來骨子里竟是這樣的虛弱無力。
如今輪到李潼的開元世道來接受歷史的考驗,正如他對李昭德所言,眼下的他其實并沒有什么太多張揚得意,反而是戰戰兢兢、如履薄冰,因為他是深刻理解大唐盛世而崩給世道帶來的戕害、給民族帶來的打擊,以及給后世所留下的遺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