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吐蕃使者聞此斥言,連忙又開口說道,實在是話題突然扯到他意料之外的范疇,讓他有些應接不暇。
“此言更是偏狹!因恐我唐軍威壯、埋沒你國事跡,所以拒絕同行?南蠻故有叛我之罪,為唐蕃和氣,我已經未作細言分辨。你主仆借道有計,卻不思我唐家威嚴彰于何處,這是邦鄰和睦的道理?”
李潼拍案怒喝,繼續指著那吐蕃使者忿聲道:“若不借道,則是唐皇無情。你主仆既然有此悍計,想必也已經籌謀在伐。這樣罷,西康道途我仍可借給你國,但你國悍臣欽陵屢犯我隴邊,我亦將發兵制裁,你國亦不可非議。置言于此,兩下相得,你這下使若不足計議,不必再廢唇舌之巧,歸國著高官強臣來談!”
說完這話后,李潼也不再理會那蕃使作何回應,直接從席中站起身來,然后便轉身離開了殿堂,留下那蕃使一臉的瞠目結舌。
一場蕃使辭行的宴會,就這么不歡而散。那蕃使在殿中雖然被訓斥得有幾分灰頭土臉,但在返回四方館之后,又將殿中一席談話仔細梳理回味一番,原本有些忐忑的心情也漸漸變得穩定下來,到最后臉上甚至流露出幾分淺笑。
“唐皇雖然強勢狂言,但言義卻有違這一番意氣啊!他知阻我國借道實難,所以才用難題恫嚇,不肯言深。唐國體大,四方多患,此前講武濫殺北胡回紇之將,雖剛強卻計拙。速速著員送信歸國,再遣大臣入唐來談,若唐國真用大武于北方,這是我國收拾亂臣的良機!”
一邊念叨著,吐蕃使者一邊伏案疾書,將自己的猜測詳細記錄下來,并派出親信隨員提前出京,快馬加鞭的將這消息傳遞回國。
與此同時,大內之中,李潼在見過了吐蕃使者后,便也招來了即將離開長安、返回隴右的郭知運等人,吩咐道:“今次演武,蕃人觀我軍壯,必生危警之念,方寸失于從容。眼下暫以北方騷擾稍示以弱,促其威猛用力于青海。
欽陵雖兇悍可畏,可若蕃國迫之過甚,其黨徒必生搖擺之心。待其途窮,便是除惡的良機。眼下朝廷并不宜直接增兵隴右,所以這前半程便尤需你們這些在鎮將官們專心在守,但求無過,不必急功,收復青海之日,凡所在事之員,朝廷酬賞必重!”
過往幾年時間里,大唐自是專心休養,在邊事上沒有什么開創,所以與吐蕃、與海西的欽陵對抗之勢都呈膠著之態,彼此間也算是互相忍讓、相安無事。
現在要打破這一份平靜,李潼卻并不希望由大唐主動去做,而是希望吐蕃先作發難,然后大唐再強勢插手。這樣一來,要更有利于對海西諸羌的招撫,一舉收復青海全境。
驪山演武大唐軍勢雄壯,當然嚇唬不住吐蕃這種兇悍對手,但卻能讓其君臣心情變得緊迫起來,打亂其大計籌劃的節奏。
這種慌亂短期內或許無所體現,但是隨著戰略大勢的張開與節奏加快,就能成為一個影響勝負的重要因素。
正當李潼在對隴西諸將面授機宜的時候,一支從咸陽皇陵出發的隊伍也將要抵達長安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