講到這里,她更上前一步,幾乎同李潼貼面相對,才又吐字說道:“人道隱娘豪膽放縱、可笑可厭,但我卻欽佩她!起碼她敢心意坦露,并不在意他人的心意看法。今天我是壯起膽量,只是問一問,我究竟哪里不足,讓圣人總是不肯接納我?”
陡被這娘子如此欺近,李潼下意識小退一步,然而手臂卻又被抓住,旋即手掌便被楊喜兒直接按在自己胸前。
“有花堪折直須折,圣人每有妙辭,亂人心扉……這一朵花,雖不能驚艷人間,但往復幾遭,只為一人盛放,待擷多年。是我亡父遺命,是我、是我多年夙愿。圣人就算不屑手持把玩,但我、但我在事數年,宮中也并沒給我祿料,不親不臣,我又成了什么人?”
楊喜兒壯著膽子做出這唐突的舉動,俏臉已是一片羞紅,但仍堅持著繼續說道:“來年圣人若仍欲逐,但請將我舊祿賜給,讓我能修設道觀,結廬修行,不再悲赴人間、迎對冷眼……”
猝不及防下被如此強撩,李潼一時間也是驚詫有加,只是入手處一團溫軟,讓他本能的屈起手指捏了一捏,繼而便聽到一聲低吟,這才一臉尷尬的抽出手來,低頭避開楊喜兒那灼熱視線。
又沉默了片刻之后,李潼這才再抬起頭來望著眼前這娘子并開口道:“這一件事,確是不怨別個,只是我的疏忽。娘子名門嬌女,花容盛艷,人間有眼有情者,誰又不愿親愛?舊年楊相公辭世之際,將你托我,但因諸種情勢的差錯,讓我辜負了故人。
如今你也順遂成人,每每相見,欣慰之余也讓我嘗嘗感到羞慚虧欠,所以并不想再用這舊言舊事將你捆綁,希望你能順從自己的心意去過好這一生。這對已故的親長來說,也是一種孝義,不負父精母血賜給的這一身世。但你若仍初意不違,大內自有你容身之處。”
“圣人此言當真?”
楊喜兒聽到這話后,既驚且喜,瞪大眼望著圣人要再作確認。
李潼見狀后便微笑著點點頭,抬手輕撫這娘子額頭并笑語道:“你已經怨望得要同我討要祿料了,而我總拉不下臉來跟你細算過往數年你在宮中的衣食消耗。這一筆舊賬,逐筆細算傷人感情,不如便化作家門之內的瑣碎,常年糾纏下去。”
楊喜兒聽到這話,頓時又是一臉羞澀,過了片刻則不無懊惱道:“若早知這么說便能達成愿望,我早就該……”
“往年你可不是什么上品內官,積祿有限,可未必就值得一紙冊命啊!”
李潼聞言后又大笑起來,笑過后便又吩咐道:“如今你雖然已經身在宮中,但事情也不可草就。太皇太后醒來,先作進告,再請宮外宗族命婦入拜皇后,內里情事議定后,付外朝有司擬定禮節。”
楊喜兒畢竟出身弘農楊氏名門,在宮里供職女官是一回事,可若真要納入內宮中,當然也不能草草了事,還是要有禮章搭配。
“一定、一定!這些事不需圣人操勞,圣人只需安心待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