見過宋霸子之后的第二天午后,當西康王邸留侍宮人回奏時,李潼才想起來還有吐蕃來的使者這么檔子事。
同時,那蕃國使者在西康王邸的一番說辭,自然也都被宮人詳細的奏報上來。而李潼在聽完之后,心中自是頗有不爽,這蕃使居然敢給自己上眼藥、挖墻腳,便又開口問道:“這蕃使名誰?于其國中是何身世?”
當宮人將韋恭祿的名字匯報上來時,李潼聽著倒是很陌生,乏甚記憶點。畢竟吐蕃人姓名長且拗口,哪怕近年來他對吐蕃情勢了解頗多,但真正能夠記住、一聽就能在腦海中對號入座的也是寥寥無幾。
不要說韋恭祿這個吐蕃國中的少壯后進,哪怕就連其國贊普的蕃名具體是什么,李潼也是記不住。甚至就連欽陵兄弟,日常談論起來,也只是呼其漢名簡稱。至于其他人等,則就一概官位代稱了。
對于韋恭祿這個人,李潼雖然乏甚認知,但也知道噶爾家族倒了之后,吐蕃國中崛起的另一權門正是韋氏家族。而這個韋氏家族在幾十年后,將要遭遇與噶爾家族類似的命運,其家族掌權人物將要遭到贊普的猜忌并加害。
至于這一次反間計的操作手,則就正是不久之前制舉得中的鷹苑留級生蕭嵩。隨著蕭嵩離間吐蕃君臣成功,韋氏家族遭到重創后,大唐在西線戰略上的主動權大大增強,也正式開始了新一輪對吐蕃的反擊與壓制,先后收復了黃河九曲與赤嶺防線,并一直將這優勢保持到安史之亂爆發前夕。
而在唐蕃對抗的過程中,下一次大唐占據上風,則就一直要等到幾十年后中唐時期威震川蜀的韋皋了。
雖然說這些未曾發生的事情已經不足決定眼下與吐蕃交涉對抗的用計,但仍具有著極大的借鑒意義。比如說在原本的歷史上、短短幾十年間,大唐兩次對吐蕃使用離間計,還都取得了成功,究竟是吐蕃君臣實在太蠢?還是他們就愛好窩里斗?
蠢當然是不可能的,如果連論欽陵都算蠢的話,那當下世道中還有什么人敢自詡聰明?而且李潼雖然至今與吐蕃那位贊普都素未謀面,但其人成長于權臣威壓覆蓋之下,不只能保住自己的位置,最后甚至還能反制成功,雖然也有方方面面的因素配合,但講到個人的權謀手段,可以想見絕對不弱。
不說吐蕃贊普與欽陵這對君臣,哪怕這一次前往西康王邸去離間葉阿黎、蠱惑她破壞朝廷與噶爾家聯系的韋氏子弟,也不能說是一個蠢人。
在聽過其人針對葉阿黎那一番說辭后,老實說就連李潼都覺得有一定的道理。大凡葉阿黎不是對吐蕃王室人情涼薄認識得太深刻,說不定就會受到這一番說辭的蠱惑。
葉阿黎這一番回話,自然讓李潼大感欣慰。只不過他身在這個位置上,也的確真的很難給其提供可以完全無憂無慮的安全感,與吐蕃的對抗本就是一個長線的戰略,就連他自己都不能確定接下來會有怎樣的應時而變,又會不會給這娘子帶來什么壞的影響。
只不過被人如此挖墻腳,李潼當然也要有所回應。他當然不方便去直接懲戒蕃國的使臣,但如果要惡心人,他也不是沒有手段。
略作沉吟后,李潼便又吩咐道:“去將寧國公引入殿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