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方館作為大唐專門接待外國賓使的機構,日常出入者自是不乏,而此時在四方館大門外,正有一群人站在那里,乃是吐蕃的使者一行。
看樣子他們剛剛從外面返回,各自神情頗有憂悵,只是在發現了贊婆出現在四方館附近后,原本憂慮的神情頓時變成了警惕與敵視,有的人甚至手扶佩刀,刀刃都抽出了數寸。
“莫非是天意?”
看到對面一臉警惕的吐蕃使員們,贊婆忍不住的喃喃自語道。
雖然他心里也明白,這些來自國中的使者們想必也是被贊普這一次的突然襲擊搞得有些措手不及、近日當然也免不了頻繁出入、嘗試與大唐官方重新建立起溝通,這一次的偶遇也實在談不上是什么天意的啟示。
可人的心情長久處于焦灼困頓中,憑自身的智力已經很難做出趨吉避兇的選擇時,往往就會將這一份彷徨猶豫托于玄虛的命運。
因此這一次偶遇,倒讓贊婆滿心的迷茫生出了一絲篤定,特別那些使者們所流露出來、不加掩飾的敵意,更讓贊婆嘴角忍不住的泛起一絲充滿自嘲的苦笑。
接著他便不再猶豫,策馬向對方緩行而去,而對面的吐蕃眾使者們見贊婆直向他們行來,神情不免變得更加凝重起來,包括正使韋恭祿在內,都下意識向后小退一步。雖然說他們背地里對噶爾家的議論不少,可是在真正面對贊婆這一噶爾家重要成員的時候,仍然免不了從心底生出一份忌憚。
“怎么?你們難道擔心我會對你們當街加害?”
贊婆行至近前,嘴角的苦笑已經換成了譏誚的冷笑,視線雖然望向前方,但卻并沒有鎖定某一個具體的人,語氣中也充滿了惡意的惋惜:“可惜、可惜,此方并非法外之地。憑你等區區幾條卑命,尚不值得我以身試探大唐的律法!”
贊婆語調中的滿滿殺意與輕蔑自然刺痛了這些蕃使們的自尊心,特別在國中贊普已經向噶爾家亮劍的當下,彼此間連表面的和氣都不必再作維系,因此在聽到贊婆這么說,韋恭祿便有些忍耐不住,手扶佩刀怒聲道:“我等走使雖然位卑,但身領王命入唐,就連唐國朝廷都需以禮相待,將軍何以作此羞辱?吐蕃自有主命王法,何須唐律約束!忠魂貞烈,豈刀鋒能屈?”
贊婆聽到這回答,頓時哈哈大笑起來,繼而便指著韋恭祿怒聲道:“我父子相繼,偉功于國,王命之所光大,豈在山南小子!而今時勢相迫,言及忠義,尚且暉不能明,你等卑鄙卒眾,竟敢在我面前妄談忠烈,這于我難道不是羞辱?來來來,我倒要聽一聽,你有什么光輝事跡,可以壯此雄言?”
“王國之所壯大,豈在一戶奮力?噶爾家本命奴臣,非歷代贊普抬舉,豈能擁此極權!舊日功勛,幾者無報?將軍作此矜夸,我自愧不能應。但此身志力不窮,來年王命之下、誰能顯赫當時,當下未可論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