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到贊婆的譏言,韋恭祿自是不露怯態,繼續高聲回答道。
贊婆聽到這話非但不怒,反而露出了幾分贊同之色,點了點頭然后嘆息道:“這話說的有道理,我蕃土兒郎應當有此豪氣。畢竟向前歷數百年,悉多野家也不過是山南蠻荒野種罷了。風云變幻,英雄輩出,凡人與事,誰又能篤言長盛不衰?”
吐蕃眾使者們聽到贊婆竟然直呼贊普悉多野家為山南野種,一時間自是又驚又怒,包括韋恭祿在內,震驚之余也是愕然失語。
贊婆卻并不以此失語為意,只是抬手指著韋恭祿繼續微笑道:“小子豪氣很是不錯,遠比你韋家幾代先人勇壯得多。但是,你韋家并不以豪壯謀生,所以才能長存人間。勇氣不必直付于言,勢弱應當懂得喑聲。大勢傾軋之下,我滿門血肉承擔,但在當下,你配不起這份豪言。來年大勢如何,人不能斷,但你的運勢如何,我當下便可斷言。今日當街不作長言,來日轉入私處,我再當面道你!”
說完這話后,贊婆便不再理會吐蕃諸使者們的反應,勒馬轉身,擺手示意諸隨員們一同離開此處。
一直等到贊婆離開許久,韋恭祿仍是呆立于當場,其人臨行前所說那番話,他當然聽得出弦外之音,這是已經打定主意不讓他生歸蕃國了!
不獨韋恭祿,其他蕃使們這會兒也都驚恐有加,實在是想不到在國中如此威逼的情況下,贊婆仍然敢如此強硬的恐嚇他們這群使者。所以在過了一會兒之后,便有人忍不住抱怨韋恭祿,國中既然已經發動,噶爾家必然勢不能久,韋恭祿又何必在眼下這關鍵節點去激怒其人?
且不說韋恭祿等蕃使們心情如何,贊婆在當面做出那一番威逼之后,歸程中原本彷徨沉重的心情反而變得輕松起來。
事到如今,其實無論作何選擇,他們噶爾家必然都是在劫難逃,此前那種糾結猶豫本就是情感干涉了理智所造成的困擾,當他通過行動作出自己的選擇后,也就沒有了再作猶豫的余地,反而不必再受那些雜念的困擾。
當然,贊婆這一抉擇也不僅僅只是心結豁然開朗的情緒變化,當他回到京中的住所時,早已經有大唐臣員于此等候,上前抱拳道:“某乃理蕃副使馬芳,奉上峰所命,請蕃客再赴衙堂,商議通商事宜,未知蕃客眼下是否方便?”
剛剛做出了一番表態,旋即便收到立竿見影的效果,贊婆心中自是驚喜有加,連連點頭答應。唯獨心里有一點不舒服,他如果沒記錯的話,眼前這自稱馬芳的官員生就一副胡態,如果他沒記錯的話,正是早前他在皇城等候召見時、那一直在外盯著他的老胡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