贊婆的這一蒼白解釋,張仁愿自然無法接受,聞言后索性直接卷起了文書,似乎是要結束談話。
“張相公且慢!事既定論,自當盡力促成,況且這對雙方也都不失惠利……”
贊婆見狀后自是一慌,忙不迭自席中起身拱手說道:“某今日能登此堂,成事之意切情真不懼考驗。但有能將故計維系下去的方略余地,懇請相公能作惠教,必言聽計從!”
張仁愿這番威逼的作態,在王孝杰看來自然是糙得很,他這段時間否則與蕃國使者進行交涉,可謂是積累了豐富的經驗,儼然已經以外交上的行家高手而自居。正當他以為張仁愿如此作態不會湊效的時候,便聽到贊婆如此回答,不免瞪眼欲言,可旋即便被張仁愿橫了一眼,只能生生將這話頭再咽下去。
而張仁愿在聽到贊婆這話后,旋即又將卷起的文書攤開,甚至臉上都對贊婆流露出了幾分淺笑。這態度轉變的生硬又迅速,聯系近日來的遭遇變化,贊婆算是確定,大唐圣人的確是將與海西接洽的事務交付給了眼前這位宰相。
“相關貨源,已非你海西一處能夠把定。想要商貿繼續進行,必須商貿繼續保全。所以除了兩方商貨交訖之外,還要再加上一條說明,若有外力侵強、事有必要的情況,我大唐可以直接出兵看護商貨,貨之所在,兵之所趨。至于出兵之所消耗,亦不需另作計議,直從貨中扣除即可。”
張仁愿本就不是一個談判的材料,說起條件來也是一副理所當然、不容拒絕的口氣。
而贊婆在聽到這話之后,臉色則就變得有些難看,又下意識看了那地圖一眼。他若是答應了這一點,那就無異于答應了大唐軍隊可以自由出入于領地之內的權力,這對于一方勢力而言,無異于直接越過了底線、踐踏尊嚴。
但這是正常情況下,而海西局勢眼下正處于不正常的階段,贊普的王師隨時都有可能兵入海西,噶爾家能否熬過今次的劫難尚在兩可之間。現在大唐已經擺出了要作武力干涉的態度,這對噶爾家而言,還真說不上是一樁壞事。
就算退一步講,即便噶爾家不答應這一條件,當他們真的與贊普王師惡斗起來的時候,難道還有余力阻止大唐的出兵?所謂規定約束,于強者而言本就可以隨意的進行破壞,所以無論噶爾家答不答應,對大唐方面的行動本就沒有什么實質性的約束。
“若情勢允許,我方自然極力保證貨源安穩。但大唐需要長計穩定,隴右方面能否足力使用?作此發問,絕非刺探大唐隴邊軍務規劃,唯是兩方長計,若真有危害,我方亦不可完全置身事外,須得通力配合……”
贊婆眼下之所猶豫,根本還不在于大唐會不會出兵,而是會投入多大的力量,能不能夠對贊普做出有效的威懾與制衡。若大唐只是討要了這一資格卻并不實際出兵,則就讓他們噶爾家枉負一個開門揖盜、里通外國的大罪,實際上卻不會給處境帶來任何改善。
“機密相關,恕難奉告。”
張仁愿全不理會自家已經將海西軍務虛實高懸堂中,唯是對自身的計劃意向閉口不談,雙標的讓人無從評價。
贊婆在稍作沉吟后,接著便又說道:“大唐既有此慮,而我方也是義不容辭。既然如此,雙方各點人馬,于境中設一官造榷場,如此張相公所見、是否可行?”
從威嚇國中使者開始,贊婆已經做出了自己的選擇,對于自家與贊普的爭斗,他并不敢做盲目樂觀,甚至不無悲觀的覺得,單憑自家一己之力,很難撐得過這一場劫難。而視野所及最可靠的求援對象,自然就是對青海始終念念不忘的大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