贊婆聽到這話,臉頰上肌肉抽了一抽,實在不知該要擺出什么樣的表情以作回應,索性閉口不言。對于張仁愿這位大唐宰相,他雖然在此前禮事場合上見過幾面,但卻并不熟悉,畢竟張仁愿雖然在安西待過一段時間,可是功名顯重還是在東北。
堂中諸席人員見張仁愿一番做派搞得贊婆直接無語,臉上便露出早知必會如此的神情。特別剛剛不久才被張仁愿訓斥一番,責其對蕃情搜羅不夠有力的王孝杰,此刻那張虬髯大臉上更是露出了頗為歡快的表情。
“今日登堂,主要還是為了請問此前已經約定好的商貿諸事……”
張仁愿的倨傲雖然讓贊婆頗感羞惱,但此刻形勢比人強,在默然片刻后,贊婆還是開口正色說道。
張仁愿聽到這話,先是微微點頭,然后才又說道:“這一件事,其實此前堂中討論時,我便不贊同……”
“但這是圣人親自諭告,且事程已經行半,此際反復,實在……”
贊婆聞言后頓時一急,連忙疾聲說道,卻又被張仁愿抬手打斷。
“我雖然并不贊同,但事已定論,自然也就不再作阻撓,只是將我私意略告蕃客而已。”
張仁愿繼續說道:“大國前程,食祿者各自有見,這也是事情正常,但既然匯總于一,那便要盡力做好。我雖然并不贊同此事,但圣人仍然將事付我。大丈夫謀計,當有筋骨棱角,不屈不就,但凡所用事,則必知恩圖報,不悖大義。因此凡所興世,則必先有明君,其后才有名臣輩出,世道大益!”
贊婆聽到這話,神情頓時變得有些不自然,猜不透張仁愿這么說究竟是在夸耀,還是在譏諷。
不過張仁愿對于同僚們的情緒如何尚且不在意,更不會留意贊婆,稍作抒發然后便接著說道:“因此接下來凡所議論交涉,蕃客大不必誤解是我私情使然,唯是國務必須,不容損改。”
說話間,他便拿起案頭上一份文書,略作展閱然后又抬頭望向贊婆說道:“此前所論商貿,不乏商貨涉及逐年累給,此前并無疑慮,但如今則要問上一句,大唐自然有貨可供,但你方能否恪守約定?當中一樁,積石山北礦物所出,三年之內俱直輸九曲,能不能做得到?”
講到這里,張仁愿便抬頭望向懸掛在堂中的地圖,視線落點正在積石山北麓的積魚城。而贊婆也抬眼望向那里,視線所見,那里正有墨黑的標簽迥異于伏俟城周邊的紅色,正代表著積魚城已經被贊普的王師所占有。
“這、這……國中情勢或有變故,但并不會影響到兩處商貿。況且今次交割商貨,我方也是貨量給足,即便、即便是來年有所變化,畢竟今次大唐并無損失……”
贊婆沉默片刻后,才開口用略顯干涉的語調說道。
“大國長謀,豈容朝夕變故!況朝廷量入度出,生民經治產業,俱有規有計,才能不失條理。你方并不能保證,商貿又如何維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