蕃軍就此投入的越多,就更加的站在天時的對立面。水火無情,蕃軍借法共工,妄圖能夠操控洪波,可這計略維持的時間越長,一旦爆發出來,給蕃軍所造成的反噬就越大。
唐軍之所以要奮力推進,無非是為了消滅更多蕃軍,更快的結束戰斗。可現在蕃軍妄圖與天作對,唐軍人馬甚至不需要繼續向前,就能逼迫得蕃軍在與天時對抗中投入更多,那么一時的進退反而不必過于強求。
積魚城方面在接到了牛心堆的求援信之后,旋即便展開了一系列的討論。蕃國并非人人癡愚,有的人已經意識到憑借對水源河道的把控來困阻唐軍的行程有些不靠譜,但他們卻也拿不出一個更加巧妙的方法出來。
畢竟眼下山南與后藏的軍隊才剛剛進入了東域,距離積魚城還有將近二十天的路程。只有這些人馬抵達,蕃軍才能獲得兵力的優勢,無懼與唐軍展開決戰!
因此在一番權衡、特別是在老臣韋乞力徐的強烈建議下,贊普還是下令增派一萬甲卒、三萬勞役前往牛心堆,務必要封鎖赤水的水源,給國中大軍會師爭取彌足珍貴的時間。
與此同時,贊普又下令催促噶爾家的海西人馬向戰場靠近,為了逼迫噶爾家加快行動,甚至以違反軍紀為借口,下令處斬兩名跟隨欽陵來到積魚城的噶爾家子弟,其中便包括贊婆的一個兒子。
積魚城中,如今守衛最為嚴密的,除了贊普所居住的王帳之外,便是囚禁大論欽陵的院落。
贊普對于大論欽陵的忌憚可謂深入骨髓,反應在行動上就是對欽陵的看守已經嚴密到堪稱變態,不獨院舍內外甲兵林立,甚至就連居室內都晝夜有人看守,欽陵的日常起居幾乎沒有死角。
不同于贊普的畏敵如虎,欽陵深處這嚴密的防守中,倒是一派處之泰然、或者說是已經認命,并沒有太強烈的情緒波動,飲食睡眠也都極有規律。
這一天,欽陵用餐完畢,退坐在居室中,正待伏案假寐片刻,一名贊普近臣卻緩步走了進來。
欽陵抬眼看了對方一眼,神情并沒有什么變化。而對方眼見這一幕,眸中卻是閃過一絲厲色,默立片刻后才冷笑道:“老奴紅宮舊人,久事主上,不知大論可有印象?”
欽陵聞言后又瞥了對方一眼,隨意的搖了搖頭,并沒有與對方交談的意思,索性轉過身去面墻而坐。
“大論高眼,不識老奴,老奴不敢見怪。但當年追從主上求庇大論的歲月,我卻至死不能忘懷。如今總算有機會報答大論,請問大論剛才所食肉脯是否味美甘甜?”
那贊普近臣望著欽陵后背,臉色變得妖異激動起來:“這也是一句廢話,血脈相連的骨肉又怎么會不甘甜?老奴親自割取大論族中兒郎血肉,細細烤炙、進奉大論……”
欽陵雙肩微微一顫,旋即便沒了其他的聲息動作,任由那名贊普近臣辱罵譏笑。而那贊普近臣見欽陵始終沒有什么反應,漸漸的也覺得索然無味,冷笑著轉身離開。
時間仿佛在這居室中停頓下來,欽陵保持著這樣的坐姿一動不動,一直到了入夜時分,守衛幾次入前探問,他才站起身來顫顫巍巍走入內舍、登榻和衣而眠,只是在這漆黑的夜中,他眼中淚水無聲橫流,兩唇張合狀似自語,但除了些許吐息聲,并沒有明確語調傳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