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邸日后便是我家別業,思家心切,布置倉促,娘子閑來可以再作修改,仔細布置一番。”
李潼干笑一聲,抬手捂著額角烏印,緩步走向自家娘子。
上官婉兒神情嚴肅,并不理會這一話題,等到李潼行至近前,才抬手握住他的手肘向堂內拉扯:“這些都是小事,不需夫郎操心。但昨夜夫郎講起的大事,若沒有一個合適的說法,妾免不了心氣郁結!”
李潼硬著頭皮跟隨娘子走進中堂,抬眼便見到堂中擺放著三四個碩大的箱籠,箱籠里則堆放著滿滿的計簿書軸。
“清早時,妾便命人歸邸取來家業經營的細則,近年凡所買賣出入都在這里。請夫郎張目細閱,我家事業究竟盈虧多少!”
聽到這娘子語氣有些不善,李潼連忙擺手,想握起娘子素手卻被一把甩開,只能陪著笑說道:“家務諸種,娘子全操持有序,我就不必再看了罷……”
“還是看一看罷,人情無論如何親近,最怕嫌隙隔閡。家中諸事,夫郎若不了然在心,只聽門外閑人浪語,恐怕要誤會妾竟日奢靡鋪張,撒錢如土……”
上官婉兒側身入席,俏臉仍是緊繃著,仍不能釋懷昨夜那話題,更沒有昨夜那種“相親不易、懶訴離殤”的善解人意。
李潼見狀便也從善如流,搓著手在另一席坐下,抬手抓起箱籠中的計簿:“那便瞧一瞧……”
“你還真要看?”
沒等到他將這計簿展開,上官婉兒陡地眉梢一揚,拍案低喝一聲。
李潼手腕一抖,忙不迭將拿在手里的計簿甩回去,又不無尷尬道:“我到底是該看,還是不該看?”
“夫郎定計如何,妾怎敢置喙干涉?”
上官婉兒翻起一個白眼,有些控制不住情緒,忿忿說道:“夫郎身世不便,不能常年居邸持家。妾心知緣由,不敢見怪,唯恐世道輕視我家門庭,所以勤懇經營,略得殷實儲蓄,市中偶有錢事的糾紛,全都不敢有擾夫郎。但、但夫郎也不該覺得治業輕松,伙同外人一次又一次的偷竊家私!”
聽到娘子這么說,李潼自覺有幾分慚愧,但低下頭之后還是忍不住悶聲道:“娘子一日之內使錢巨萬,這可不是略得殷實的家境能有的手筆……”
話還沒有說完,他扶地側向俯沖出去,旋即一抹白光正中他方才坐定的位置。眼見娘子被氣得臉色通紅,還是低著頭將落在席中的香囊撿起,干笑著遞回過去。
看到夫郎這憊懶任罵的模樣,上官婉兒既有余怒未消,但也不免覺得有些好笑,默然片刻后才又指著幾個箱籠說道:“還是看一看罷,日前諸類花銷,錢財并不獨是我家。君臣都是錢瘟入骨,我再怎樣使性怕也難阻這一刀割下!”
“娘子不是凡俗婦流,襟懷廣闊,當然能夠體諒我維持家國的苦衷。今次再作新征,的確不是專對我家,市中財流驚人,誠需加以管束。但我也知娘子持家治業的辛苦,所以一具皮囊置此,任由娘子消解郁氣……”
李潼見這娘子態度有所好轉,連忙又賣了一句口乖,然后才抓起箱籠中的計簿翻看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