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些胡奴們,有的是在戰爭中直接俘獲,有的是犯法被剝奪了人身自由,也不乏胡部人口因為羨慕大唐民眾們的富足生活而主動的舍身為奴,希望可以籍此長留大唐國境之中。
各方地域的各色人種,也都有高下之判。馬前昆侖奴,帷內新羅婢,身邊若無此類的侍用,便談不上有面子。
館驛周圍,民眾們還聚集在這里暢談時事,并等著觀望一下功臣凱旋的威儀,以作來日的談資。
可是突然大道東來的人群中,出現了一支素縞服孝的隊伍,引起了看客們的注意。
長安城常住人口幾十萬戶,每天都會有婚喪之事發生,民眾們對此自是見怪不怪。可是這一支服喪的隊伍卻有一些奇怪,男男女女足有數百人眾,絕對可以稱得上是大戶人家,但仔細打量起來卻又不像是一家人。
隊伍中人群只是蒙素,但卻并不是日常所見的縞麻,而且也沒有棺槨之類的物事,行走起來幾步一頓,前頭打幡的人高唱著難以分辨語調的喪歌,從衣裝到動作風俗全不像中國人做派。
“這是東胡人在發喪招魂,你們且看罷,稍后還會有孝子涂血放鷹……”
京城人見多識廣,哪怕有再稀奇妖異的風物,也能說道一番。一些看客們心中好奇,便靠近過去在左右張望,也不乏好心人在一邊喊叫提醒道:“那傷心的胡兒,不要在官道左近弄喪,稍后這里會有大官儀仗通過,若遭驅逐,那可是喪上加喪!”
但這一支胡人的隊伍卻對周遭的雜聲恍若未聞,非但沒有避開官道,反而直接停留在了館驛附近,一群人面東而拜,場面自有幾分悲愴。
見這些胡人聽不懂良言規勸,周遭人索性也不再提醒,打定主意要看這群人稍后如何倒霉。
又過了將近一個時辰,官道東面便有旌旗招展,武士們雖然衣甲上風塵仆仆,但卻威風不減,只是策馬徐行,幾架大車被簇擁在當中,車上堆積的物品自有氈布覆蓋,整支隊伍最醒目的便是高懸在儀桿上、風化的已經瞧不清楚面目的人頭。
“兒郎威武!”
隨著這一支隊伍行來,官道上不斷的爆發出行人們擊掌喝彩聲,更有行人取下水囊在隊伍前方趨行灑水壓塵,以此來表示對邊中揚威的大唐將士們的敬愛。
這時候,一直等候在亭閣中的那些京中官員們也都紛紛行上了官道,各依身份地位在館驛前排列起一支長長的迎接隊伍。
然而整支迎接隊伍中最醒目的還不是這些官員,隨著凱旋的隊伍漸近館驛,館堂中便有一名身材高大的紅袍中官在數名玄甲內衛賁士簇擁下闊步行出,直接站在了迎接隊伍的最前方。
“楊中郎居然已經早入館堂,真是失禮、失禮!”
一眾官員們眼見到這中官模樣,紛紛面容一肅,入前作揖。
這名身材高大的中官正是內給事楊思勖,楊思勖雖只一介內官,但在外朝也頗具聲譽,此前奉命北行磧口犒軍,適逢鐵勒叛部襲擊朝使想要搶奪犒物,楊思勖披甲殺敵、陣斬數十胡卒,并隨同安北軍一起奔馳磧荒上千里,親斬數名鐵勒大酋,以至于時任安北大都護的解琬為之具表請功。
雖是圣人近前頗得榮寵的內臣,楊思勖這會兒卻是謙和低調,只是擺手笑語道:“奉圣人所命出城趨迎營州功士,某此際只是走使一員,諸位不必多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