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就隨便說說怎么了嘛。”邱紹亮委屈的道,“小二有個詞說的恰當,吃貨,我就是那種吃飯。”
凌二笑著道,“一百斤以下的才有資格叫吃貨,一百斤以上的,都叫飯桶。”
眾人哈哈大笑。
凌二問付寶路,“寶路哥,你得回家過年了吧,明天邱紹杰他們開拖拉機過來,你跟著他們一起回去吧。”
“回家。”付寶路想多說幾句,但是最后還是這干巴巴的兩個字。
“等會我把工資算給你。”王剛和他處了這么長時間,算是了解他了,他嘴巴一張,就知道他想說什么。
他真的想敲敲他的腦袋,自己的工資,有什么不好意思張口要的?
他身為剝削者,不但不好意思克扣工資,甚至還能感覺到深深的負罪感,欺侮這樣老實巴交的人,太沒有成就感了。
吃好飯后,王剛給他結了兩百塊二十錢,把他高興地差點沒跳起來。
“錢自己存著,裝窮會不會?口袋有一百塊錢,也只能說有一塊錢,”凌二不得不認真叮囑,“這邊有銀行,你可以先存到銀行的存折里,不但有利息,還非常的安全。”
說完,才想起來他不師識字,又補充道,“明個早上可以讓剛哥陪你去銀行,你自己按個手印就行。”
付寶路道,“麻煩。”
“那你自己能存住就行。”凌二沒有再多說。
潘宥誠和他算分潤,賬本遞給他,他只象征性的翻了一下,然后看了一眼具體的數字,除了把從梁成濤那里借來的二十萬還掉,還有三萬塊剩余。
邱紹杰開著拖拉機進城,大冷天的,車廂里加塞了兩床被子,裹著他家老娘,旁邊圍著的是他媳婦、孩子、妹妹,都是第一次出這么遠門,興奮的不得了。
邱紹亮把老娘從車上連著被子抱下來,三兩步給放到屋里的床上暖和一下。
“誰床啊,別給弄臟了。”老太太堅持不上床。
“我的。”邱紹杰把他放到床上躺下后,又把煤爐上的水壺給拿下來,把煤爐給搬到了老太太跟前。
“沒那么嬌氣,”老太太還是堅持挪著小腳,從床上下來了,坐在床邊打量著小屋子,瞇縫著眼睛問,“你住這里啊?
老大拖拉機開的挺慢的啊,一個小時就到了,你天天也有臉說離家遠,還不回家。”
“年后我就多回去。”邱紹杰笑笑,沒多解釋什么。
他家老太太做了一輩子的小腳婦女,趕個逢集,就相當于一次長途跋涉,從來沒出過方圓十里地,缺乏距離感,而且她的地理概念完全是局限在村和公社這一級。
你和她說皋城和浦江的差別,是按下葫蘆浮起瓢,總能激起她的好奇**,掰扯不清楚的,越解釋越亂。
“這被子都是新買的啊。”老太太眼神不好,把被子提到了自己眼前,仔細的看了看,然后嘀咕道,“家里有被子,你非花冤枉錢。”
邱紹杰給老太太倒了杯熱水,讓她暖在手里,不耐煩的道,“你什么不懂,就別摻和,又不少你吃,又不少你喝的。”
老太太不高興了,當著這么多人的面,被大兒子一句話送到南墻上,上不來下不去,她的臉上有點掛不住,惡狠狠的道,“俺死了,你才省心呢。”
“又說胡話了。”邱紹亮看了看腕表,然后道,“你喝點水,我們就走,馬上醫院就差不多開門了,檢查完了,我們就回家過年呢。”
邱紹亮攔著要一起跟著去的大哥邱紹杰,讓他帶著大嫂、侄子侄女、妹妹先逛街去,好不容易來一趟,自然要買點過節的新衣服。
然后又偷偷的塞給了妹妹邱邵冬一百塊錢,這才背著骨瘦如柴,衣服比身子重的老太太往地區醫院去。
現在哥倆都有錢,也不在乎老太太看病花誰錢。
凌二看著風雪中漸漸地遠去的母子,兒子背著瘦弱的母親,母親躺在兒子寬厚的背上,眼睛濕了。
他這一輩子,究其上一輩子,他也沒有這種機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