固山郡邊區,重騎全部換成了輕騎,隊伍的速度頓時變得快了起來,前面那些堅固的馬車還能跟上,寧缺主仆二人的馬車則是顯得有些吃力。
一名騎兵馳馬來到他們馬車旁,惱火呵斥道:“你們的速度太慢,加快!”
就像剛離開渭城頭幾天的春風旅途一般,寧缺這時候又是坐在車轅上犯困,看上去搖搖欲墜,看上去隨時可能跌下,全靠桑桑在旁邊吃力地扶著。聽到那名騎兵惱火的呵斥聲,他睜開眼睛看了對方一眼,沒有說話,羅毅則是連眼睛都沒有睜開,不想搭理那人。
看著那名騎兵的背影,桑桑抹了抹額頭上那三兩顆汗珠,瞇著那雙柳葉細眼看了看羅毅,又看了看寧缺說道:”少爺,我們好像被嫌棄了。”
“嫌棄這個詞用的好,如果用被人遺忘這四個字,就會顯得太過酸澀騷情。”
寧缺看了一眼最前方那輛馬車,想著再也沒有露過臉的那位公主殿下,笑著說道:“對于我們這種拼命才能活下來的可憐家伙,任何酸澀騷情都很惡心。”
聞言羅毅嘴角勾起,微笑道:“無所謂,沒有他們這些累贅我們會過得更好。”
“哈哈哈!羅兄說的對!”寧缺大笑一聲,回答羅毅。隨后她便陷入了沉默之中。
看了一眼寧缺,羅毅當然知道此時他的想法。
在火堆旁與公主并肩而坐一夜童話,這種畫面無論放在長安還是草原上都顯得那樣的夢幻,那種畫面才是真正的童話,并不真實。
一個小小的邊城軍卒,機緣巧合救了位貴人,事后拿到相應的封賞,然后從此天上人間老死不相往來,這才是真實世界里面的故事。
這個世界有英雄史詩,但同樣沒有什么童話,如果羅密歐不是貴族的兒子而是個掏糞工,想必朱麗葉為他去死的時候心理掙扎會激烈很多。
在固山郡補充給養之后,隊伍并未暫時休整,而是選擇繼續一路南下,看來公主殿下真的是很急于回到長安,回到疼愛自己的父皇身邊。
華山岳應該也摸清楚了寧缺的底子,知道他只是名最普通的邊城軍卒,那么自然不會真誤會他和公主之間有什么,所以寧缺也沒有受到固山郡方面的刁難,至于羅毅,他并不敢去為難,誰知道惹惱羅毅后,他會不會直接把自己給做掉。
扎營休息,桑桑去河邊打水淘米宰魚,做了頓極豐盛的晚飯,羅毅則提供了一大片肥嫩的肉塊,飯做好后,寧缺主仆二人把主菜扒拉到飯碗里,然后對著幾根酸菜辣椒開心地吃著,吃到滿頭大汗,渾體舒暢,羅毅則手拿著一瓶二鍋頭邊喝邊吃,真是痛快。
一名面容冷厲的男子走了進來,看著眼前這幕,搖頭笑道:“叫你們去那邊吃大鍋飯你不干,我們幾個還以為你們是心里有怨氣。現在看來原來是嫌我們那邊的伙食太差。”
來人叫彭國韜,北山道血戰里表現出色的大唐侍衛首領,深得公主信任。只不過他帶著部屬跟隨公主深入草原一年,回國又遇著連番血戰,忠心耿耿的下屬現在只剩下了七個人,這位首領的心境想必也復雜感傷的厲害,他知道羅毅不怎么喜歡說話,所以他便和寧缺聊了起來。
雙方是在北山道里同共生共過死的戰友,鮮血澆淋出來的交情要比一般交往來的扎實很多,而寧缺在戰斗中的表現想必會一直刻在在場諸人的腦海里。
所以這些天被固山郡騎兵們嫌棄的馬車,倒經常迎來彭國韜和其余的侍衛做客。那幾名草原蠻子也給寧缺主仆送了些烈酒,卻很少愿意靠近他身旁十丈之地,更極少和他說話,不知道是不是因為梳碧湖那個傳說的緣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