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誰說我大唐沒有人才?”司徒依蘭不悅蹙眉說道:“王景略被世人稱為知命以下無敵,他的年歲頂多比隆慶皇子大幾歲,只要隆慶皇子還未邁入知命,就不見得是他的對手,那更不能說壓過了我大唐青年一代。”
那學生皺眉說道:“知命以下無敵王景略,倒確實有資格與那位隆慶皇子比較,只是這人好像已經很久沒有出現,也不知去了何處。”
楚中天看了一眼司徒依蘭,見她沒有反對的意思,笑著向諸位同窗說道:“聽說王景略被陛下派往鎮國大將軍處效力,就算隆慶皇子來了長安城,他也不可能違背軍紀回來做些什么,所以還是把這人忘了吧。”
寧缺在書舍后方一直安靜聽著諸生的議論,發現沒有人再提起那位隆慶皇子,而是滿懷感慨說到大唐的人才問題,便不再繼續往下聽,簡單收拾了一下自己的東西,便準備離開書舍去舊。
“就算不提王景略,但我大唐還是會有別的人才呀。”
大概是因為謝承運被直接認為不足以與隆慶皇子相提并論,金無彩的心情有些異樣,她站起身來,微笑望著同窗們輕聲細語說道:“不是修道之人才能稱為人才,軍事算數文章詩詞書法,只要能精通出眾都是人才,我聽祖父說,宮里最近為了一幅書帖鬧出了好大的動靜,陛下愛煞了那幅字,祖父也說那位書家在書法之道上有大才,像這種人物難道算不得我大唐的人才?”
“這件事兒我也聽說了。”書局公子陳子賢看了一眼金無彩,囁嚅著說道:“宮里來過幾批人問我父親,只是實在不知道那幅字是誰寫的。不過聽宮里公公說,祭酒大人和幾位大書法家都確認那位神秘書家定然已經在書道上浸淫多年,才能有那等筆力架構,這……算不得年輕一代的人才吧?”
金無彩只是想把先前那個話題繞過去,自然不會接這話,溫婉一笑輕飄飄轉到別的方面,問道:“祖父月前在御書房里臨摹過那幅書帖,你家呢?”
“我家開書局的,哪里比得上無彩小姐府上。”陳子賢笑著回答道:“只是宮里催的緊,所以家里幫著去聯系了兩位大書家入宮臨摹了兩卷。”
書院里諸生們閑聊的話題向來并無定規,今日曹知風教授放了眾人大假,閑聊的時間極多,話題自然也轉了極快,先前還在討論隆慶皇子和那位道癡美人兒,這時候眾人的注意力卻全然被傳說中的那副書帖吸引了過去。
幾番議論,諸生才驚訝地發現原來大家都知道這件事情,那副書帖早已成為長安城上層最近數月議論的焦點。
一副不知何人所寫,為何出現在御書房內的書帖,竟然令陛下愛不釋手,直接命令諸位大臣、大書家親筆臨摹,如果你不知道這件事情的來龍去脈,不知道那書帖上寫的究竟是什么,那你根本沒有辦法參與到那些部堂衙門的飲茶閑談。
“陛下賞了祖父一份御筆臨摹本,只可惜祖父不讓我看。”金無彩細聲說道。
大唐天子酷愛書法但筆力欠佳之事,其實整個長安城都知道,諸生強忍笑意,心想祭酒大人自然不忍陛下御筆讓人瞧去取笑。那位向來話語不多的高小姐,此時見金無彩溫婉細語,不知為何有些不愉,略帶兩分傲意說道:“我家也被賜了一份,可惜不是御筆,不過用的是雙鉤法,聽說與原作極為神似。”
雙鉤乃臨摹一法,沿原作筆墨兩側外沿以細線鉤出,然后于廓中填墨,這等臨摹手段出來的成品,最為接近原作,頗為珍貴,多用于傳世名作臨摹。
聽著高小姐所言,諸生又是好一番驚擾,即是贊嘆那幅不知名書帖果然深受陛下喜愛,又是暗中議論宮中有人,家宅果然深受圣恩,居然能夠受賜雙鉤臨摹之冊。
上有所好,下必甚焉,更何況是大唐天子有所好,于是近些年來,大唐帝國上下都極愛書法之道,書家地位極為尊崇。現如今長安城貴宅之間都明白陛下對那副書帖的喜愛,相互之間亦難免要做幾分比較。
被陛下賜了臨摹卷的,便沾沾自喜,沒有被陛下賜臨摹卷的,則會有幾分惴惴不安,便是那些都被賜了的,也還要比較一下版本如何……這真是一副小小書帖,不知吹皺了多少府邸硯中墨汁,擾了多少貴人心緒。
有那夜宿書院的平民子弟,便好奇問高小姐,那書帖上究竟寫的何字,那字有何等神韻,竟能讓陛下如此歡欣喜愛。高小姐既已開口,自然便要繼續說下去,微微一笑,直把那副書法夸的是天上有地上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