寧缺說道:“反正他都再活了一次,何妨再死一次?”
說完這句話,他走向那面灰墻,舉刀向天然后呼嘯落下,斬落卓爾首級,斬斷那面被雨水打濕的灰墻,斬斷了所有幻境,露出那條直通向山頂的陡峭山道。
然后他望向身邊,發現已經沒有了桑桑的身影。
“我說過這一切都是幻覺,嚇不倒我的。”
寧缺看著眼前那條真實的山道,對著夜霧盡頭說道,仿佛是要解釋給他們聽一般:“我想像中的回憶中的桑桑是個完美的小侍女,但真實的桑桑卻絕對不是那個模樣,你們能激發我自己的大腦來營造一個亂真的環境,卻不知道我自己的大腦里存著的并不都是真實。”
霧里傳來一個疑惑的聲音:“雖然我不知道你剛才想了些什么,但你怎么判斷那是假桑桑?”
“因為真的桑桑雖然善良好心,但她絕對不會舍得為一個死人花光家里所有銀子,卓爾不行,她自己不行,甚至我都不行。”
寧缺笑了笑,然后抬起袖子擦掉唇角淌下來的血液,向山上走去。
銀暉籠罩的山頂,東一棵樹,西一棵樹,都是耐寒的針葉林,并不是陳皮皮最喜歡的棗樹。
隆慶皇子坐在草地里調息培念,緊緊閉著眼睛。
遠處那棵青樹后方響起一道極細微的聲音:“師兄,謝了。”
青樹前盤膝坐著的二師兄,目光恬靜神情方正肅穆,淡然說道:“這種無傷大雅的小后門,偶爾還是可以開開的,再說隆慶本來就比寧缺先行一步,讓他等上一段時間也算公平。”
正如書院那句名言:規矩就是看誰的拳頭硬,那么既然是書院二層樓的考試,所謂公平,其實也只是某些人自己的看法。
隆慶皇子比寧缺先上山一段時間,然而他在山頂卻等了一段長的多的時間。
夜空里的星星逐漸移動,時間一分一秒地過去。
不知道過了多久,山道下方的濃霧一陣流動。
隆慶皇子睜開眼睛望去。
夜霧散處,衣衫襤褸的寧缺順著山道緩慢走了出來,臉上青一塊紫一塊,像是被惡狗逐下山不知多數次的乞丐,模樣看上去極為狼狽。
隆慶皇子看著他的臉,想起了他是誰,緩緩站起身來,袖中右手微微攥緊。
寧缺從懷里取出手絹包著的糕點,一邊往嘴里塞著補充體力,一邊向山頂走來,還不忘向那邊青樹下的人口齒不清致意:“不好意思,來晚了,來晚了。”
然后他看見了隆慶皇子,驚喜說道:“太好了,原來你還在這里。”
寧缺把糕點遞到他身前,問道:“要不要來一塊?”
隆慶皇子看著手絹里那些被壓的奇形怪狀的稀爛糕點,沉默不知該如何言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