營地里的氣氛變得異常壓抑緊張,在那數十燕騎回營之后同樣如此,因為所有人就算沒有親眼見過,也曾經聽說過草原馬賊的兇殘噬血,尤其是那些運糧隊里的民夫更是面如土色,渾身顫抖,連最簡單的搬運工作都無法完成。
出乎意料的是這群草原馬賊并沒有借著最后的光天和營地人心渙散的大好時機發起進攻,而是持韁駐馬于數箭之地外冷眼旁觀營地眾人忙碌,其中三名首領模樣的馬賊在最前方揮動馬鞭指指點點,模樣顯得極為囂張。
時漸入夜,營地燃起火堆,燕軍將領親自布置監控哨崗,兵卒們緊張地看著漆黑的草原外圍,面臨著近在咫尺的危險,想著一旦入睡便極有可能再醒不過來,擔心被馬賊夜襲摸營,幾乎沒有人能夠安安穩穩地睡著。
寧缺很了解馬賊的行為方式,無論是真的馬賊還是王庭騎兵偽裝的馬賊,一旦上馬為賊,便會堅定地按照馬賊的行為方式做事——馬賊群不可能選擇暮時進攻——他在馬車旁搭好自己的小帳,準備好好睡一覺,以迎接明晨的血戰。
一陣夜風拂來,掀起帳布,也掀起了那輛馬車的窗簾,他的眼瞳微縮,因為他發現車內已經空空無人,那位白衣少女莫山山不知去了何處。
他悄無聲息爬上馬車頂部,借著極黯淡的星光向營地車隊外圍望去,外圍有一圈正在蓬勃燃燒的火堆,在火舌的另一頭,隱約可以看到一道單薄的身影。
這片冬原之上,除了擁有極敏銳目光的他,大概沒有誰能看到那道單薄身影。
在火光與星光的映照下,那單薄身影上的白衣愈發顯得單薄,似乎被夜風一吹便要飄然離去,似魅似靈,不知道是在做什么。
寧缺沉默看著那處,若有所思。
然后他跳下馬車,和衣倒頭便睡。
夜最深沉時,營地西南方向驟然響起數道凄厲的慘叫,還有馬匹狂痛的瘋嚎,一直警惕于北方的燕國騎兵悚然驚起,惘然望向那處。
馬車旁帳中的寧缺不知何時已經醒來。
他附耳于地聽了會兒,目光透過帳簾的縫隙看著馬車內燭火剪出的少女身影,漸漸變得亮了起來,他笑了笑,然后閉上眼睛,繼續安心地睡覺。
在夢中他想著,不知自己什么時候能寫出來似這般厲害的火符。
夜里無人敢去查探,也有像寧缺這樣知道發生了什么事情不想查探的人,第二日清晨營地里的人們才借著天光發現,原本緊緊綴在北方不遠處的那群馬賊,不知什么時候已經消失無蹤,然而還來不及高興,人們便又聽到了馬蹄和尖厲的唿哨聲,那群馬賊破晨光再至,只是警惕地拉遠了距離,不似昨日那般囂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