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天的荒原,暮時是最暖的時候,斜斜垂在長草遠方的紅色落日,散發著一天中最后的光明,雖然無法融化積雪,但卻能給旅人們的臉頰添了一些紅潤。
荒原里響起箭嘯聲,重物墜地聲。
宿營地里的人們聽著遠處傳來天貓女驚喜地呼喊:“師兄你的箭法真好!”
自有人去收拾獵物,寧缺喂好大黑馬,準備休息一會,路過馬車時,發現莫山山正在車窗旁,借著最后的余暉專心寫字。
“當心壞了眼睛。”
他站在車窗旁好意說道。
莫山山抬頭看了他一眼,目光冷淡,仿佛他就是空氣。
入荒原已有些日子,寧缺發現這少女竟是驕傲地從來不肯用正眼看自己,難免有些不爽,心想自己連大唐公主的驕傲都不在乎,又哪里會被你擊敗?
于是他也懶得用正眼看她,靠著窗邊斜乜著眼看她寫字,目光沒有落在紙面上,而是落在她的臉上,發現微圓的小臉上寫滿了專注與忘情。
認真時最美麗,寧缺認同這個說法。而他一旦拾起筆來也經常會忘了身周諸事,所以看著少女專注寫書法,觀感不免有些好轉。
正因為如此,寧缺并沒有看到在她的書桌上有著一副畫卷,畫卷上的女孩便是她,而在畫卷的一個角落里還有一只老鼠的腳印。
“看不出來你還是個癡于書的家伙,寫起字來頗有我的幾分風采。”
大河國少男們在做體力活,負責搭帳蓬釘木樁,酌之華等女弟子則在堆柴生火煮飯,聽著寧缺這番點評,不知道為什么竟是笑了起來。
她們掩嘴而笑,望著寧缺,卻不說為什么而笑。
寧缺有些尷尬,為了掩飾這種尷尬,他抬頭望天,發現幾顆米粒般的星星出現在荒原邊緣,與落日隔天相望,下意識感慨道:“還是沒有月亮啊。”
車窗內,莫山山擱筆于硯,順著他的目光望去,木訥問道:“說什么胡話?”
寧缺微微一怔,想起了一些事情,笑意漸漸浮上臉頰。
莫山山隔著車窗看著他的側臉,荒原上的微風吹動他的發絲,發絲間隱隱現出一個可愛的小酒窩,她忽然發現這個家伙此時的笑容竟是這樣的誠懇真摯。
忽然間寧缺手掌搭上車窗,身體一掠而上,就這樣消失。
馬車頂端響起一聲輕響,莫山山抬頭望去,不解何意。
荒原風中,寧缺站在馬車頂端,看著遠處渾圓落日下漸起的煙塵,眉頭漸漸皺起,把手伸入唇間吹出一道尖利的嘯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