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師兄看著他溫和問道:“為什么要對我們說這些?”
夏侯笑了笑,端起茶盞將冷茶飲盡,輕聲一嘆說道:“自然不是想用這些話改變一些什么,只是這些話在我的心里藏了太多年時間,一直沒有機會對別人說,世間有資格聽我說這些話的人太少,而大先生你毫無疑問是其中一人。”
大師兄感慨說道:“既然說之無益,何必多言?”
夏侯看著他的眼睛沉聲說道:“當年我曾經想要求見夫子,請他老人家開解我的痛苦和困惑,我心想書院傳說中是一個有教無類的地方,既然能夠出現軻先生這樣的人物,指點我這個魔宗余孽也不算什么,但是很可惜夫子始終不肯見我,只是讓陛下給我傳了兩個字,直到今日我依然不知那二字何解。”
大師兄問道:“哪兩個字?”
夏侯應道:“無為。”
大師兄沉默片刻,然后看著他笑了起來,溫和的笑容里蘊藏著很復雜的情緒,有些憐憫有些感慨也有些毫不掩飾的惋惜。
“觀大將軍今日行事,看來還真是未解夫子之意。”
“還請大先生指點。”
“無為,便是無所為,大將軍自離魔宗來我大唐,所思所行皆鋒芒畢現,以武力以戰功以暴戾招搖行事,為的便是能在滔滔大河中站穩,從而不給你身后那人帶去麻煩,然而你卻沒有想過,若從一開始時你什么都不做,或許還會更好些。”
大師兄慢條斯理說著話,緩緩舉手阻止夏侯說話的意思,繼續說道:“便說當年慕容琳霜圣女之事,先帝接掌教之信大為憤怒,已然準備與西陵刀兵相見,然而你卻心憂那人暴露,搶先烹殺慕容以此取信西陵,這又怎能怪帝國不曾助你?”
“一應世事本無常,你若無為而對,或許那之后的所有煩惱都會不存在,可惜你太過緊張那人,一著錯便著著錯,直至到了今日無法挽回的地步。”
夏侯緊握雙拳厲聲說道:“可是當年夫子沒有說話!”
大師兄目光微冷,看著他的臉沉聲說道:“你有什么資格讓老師為你說話?你又怎么知道如果神殿動手,老師不會替你說話?你莫要忘了,當年若不是老師點了頭,你那妹妹又怎么可能成為我大唐的皇后娘娘!”
冬園里一片死寂,將軍府里所有下人早就已經被遣走,沒有人能夠聽到大師兄說的這句話,而聽明白了這句話意思的寧缺,則是低著頭盯著面前的茶盞一動不動,只有桌下微微顫抖的右手顯露著他內心真實的情緒。
大唐帝國的皇后娘娘居然是夏侯的親妹妹!她也是魔宗的人!
…………
冬園深處一株細細的樹枝仿佛是承受不住場間的氣氛或是枝上掛著的雪霜,喀喇一聲折斷墮入殘雪之中,大師兄緩緩將身前的茶盞推的遠了些,抬起頭來平靜看著夏侯說道:“如果你的話說完了,那么接下來該我說些你大概不喜歡聽的話。”
夏侯微微瞇眼,輕擊桌面的手指早已停下。
大師兄問道:“草原上那群襲擊聯軍糧草的馬賊聽誰的命令?”
夏侯回答道:“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