桑桑與齊四爺見禮,小小的身子抱著大大的被褥半蹲行禮,顯得有些滑稽。
齊四爺點點頭,然后看著鐵英似笑非笑說道:“鐵捕頭,你應該很清楚臨四十七巷是誰家的產業,你也應該很清楚老筆齋老板和我魚龍幫之間的關系,你更應該清楚前年春天因為這鋪子鬧出來的那些事,所以我不清楚您這是想做嘛呢?”
鐵英心想春風亭一夜血案誰不知曉,便說前些日子府里的衙役也在注意看顧這間老筆齋的安全,然而今日卻是迫不得已,微澀說道:“四爺,我勸你今天最好不要插手這件事情,我只提醒你一句,我家府尹大人從昨夜開始便發高燒,一直昏迷不醒,連他老人家都被迫動用了裝病這招,更何況是你。”
長安府尹發燒到昏迷不醒?齊四從鐵捕頭這句刻意漏出來的話語間,頓時察覺到了極大的兇險,然而沉默思忖片刻后他依然沒有讓開道路,揮手示意屬下的青衣漢子把臨四十七巷兩頭堵了起來,說道:“這是朝二哥的交待。”
春風亭朝小樹早已不是魚龍幫的幫主,離開長安城已近一年,甚至都不知道他是否還會重新踏入這座雄城,然而對于齊四以及魚龍幫中兄弟而言,那個男人永遠是他們的大哥他們的幫主,朝二哥的話比圣旨更有力量。
鐵捕頭看了他一眼,湊近壓低聲音說道:“你來時在巷口有沒有看見一個人?”
齊四爺望向巷口,只見巷外一間鋪前坐著個年輕的男子,那男子穿著一身簡單的棉襖,臉頰瘦削有些黑沉脫皮,看來前些時日曬過很多毒辣的日頭,就那般尋尋常常坐著,卻有一股說不清道不明的鐵血肅殺味道。
“那個人是誰?”他的眼睛瞇了起來。
鐵捕頭說道:“王景略。”
齊四神情驟凜,沉默半晌后重復道:“知命以下無敵王景略?”
對于市井街坊里的普通百姓們來說,修行者的世界是一個奇妙而遙遠的地方,他們對那個世界的了解很少,然而王景略這個修行者卻不同,因為他的名氣太大,大到連普通百姓都知道他是帝國年輕修行一代的希望。
鐵捕頭看著齊四臉上神情,低聲說道:“我不知道是誰向長安府舉報這小姑娘窩藏逃犯,我只知道壓力來自軍部,而王景略就是代表軍部來盯著我們。”
齊四爺微微皺眉說道:“王景略……不是親王的人嗎?”
鐵捕頭說道:“就是前年那場血案之后,宮里一道旨意把他發配到了南疆戰場,現如今他已經是軍部紅人,是許世大將軍的親信。”
聽到許世大將軍的名字,齊四的神情變得愈發凝重,現如今他是長安城黑暗世界的領袖,暗中還有著侍衛處的背景,然而又哪里能硬抗大唐帝**方第一人?
鐵捕頭搖了搖頭,示意下屬衙役帶著桑桑離開。
然而出乎所有人意料,齊四明明已經警懼畏怯,卻依然強悍地不肯讓開道路,他盯著鐵英的眼睛,說道:“我已經派人往宮里傳信,你再等等。”
鐵捕頭微微蹙眉,說道:“不過是個小侍女難道還要鬧到宮里去?”
齊四沒有解釋,衙役們聽到宮里二字,就像魚龍幫眾聽到軍方二字一樣,警懼萬分,既然魚龍幫沒有翻臉動手的意思,只是讓他們等等,所以他們決定等等。
長安城里高官貴人無數,皇親國戚滿街,隨便一個茶藝師就有可能是名修行者,所以在長安府做事的人,最擅長的便是裝病,最多的便是等待的耐心。
但鐵英和衙役們有耐心,不代表所有人都有耐心。
比如王景略。
離開長安城,奉陛下旨意前往南疆投軍贖罪,兩年間在沙場上浴血廝殺,這位曾經的大唐第一青年高手,微胖的臉頰瘦了些,曬黑了些,如藕般的手指漸漸如竹般蒼勁,他的性情也更多地帶上了軍隊特有的鐵血肅殺氣息以及果斷。